下个月就是母亲节了，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一位很普通的母亲，她和全中国大多数的农村妇女一样，黑漆漆的皮肤，粗糙的衣服，高一只低一只的裤筒，老是不是染满了猪食就是染满了泥巴的双手，粗大的嗓门，直白的语言……

很多的时候，带着她去吃饭，她总是要把剩菜剩饭带回去，惹得同事朋友们偷偷地笑话；有时候，朋友到我家来吃饭，她总是说，把新鲜肉留下一些，她要带回去给我在老家的父亲吃，让朋友吃不是、不吃不是；有时候，在领导面前，她会傻乎乎地拉着领导的手唠叨不停：“我家二丫很乖很好最优秀了，同龄的孩子都不如她，根红苗正，请领导一定要好好培养，将来，二丫成大器了，一定重重回报，做牛做马……”

什么话啊，难道培养不成就不停领导的话了？难道培养成了，是因为你家二丫根红苗正？难道培养不成，是我把你家很乖很好最是优秀的二丫给耽误了？……太多太多的时候，看着母亲，我更多的是想到了朱自清的父亲，甚至想到了鲁先生笔下的……（对母亲大不敬）……

前几天，我回家。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有父亲的，更多的是母亲的。

还没有进家门，母亲就在屋子里招呼我“二丫，回来了。”

“妈，是我，我回来了。”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嘀咕着母亲不叫我小l或者是姓名什么的，老是叫乳名，多难听啊。

“来，快来，做妈妈身边。”坐在木板椅子上的母亲招呼我。

“妈。给您带的水果，护手霜……”我做到母亲身边，从包里拿出东西。

“哦，死二丫，买这些做什么，妈天天吃青菜萝卜的，比什么水果都好，用什么护手霜，还不如那凡士林呢，就会浪费钱……　

母亲唠叨起来没玩没了的，我烦了，也不好说什么，起身道后院找父亲。

父亲在后院浇烤烟苗，见到我进来，放下瓢问：“见到你妈没有？”

“见到了。”我答应着，走过去和父亲一道浇烤烟苗，和唠叨的母亲相比，我更喜欢沉默寡言的父亲。

都是姑娘是父亲前辈子的情人，我想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我和父亲，尽管交流不多，可是，我们总是在许多的事情上面都有同感和一至的立场、观点。

在许多大事情（姑且算是大事情吧），我都是和父亲商量的，父亲也都是支持的，不像母亲，什么都和我较劲，什么都反对。

“带她到南华吧，好好看看眼睛。”和我一直很默契的父亲，无视我接瓢的右手，把瓢无声地扔到木桶里，做到了院墙边抽起了那早戒了的旱烟。

“怎么啦，妈的眼睛怎么啦？”我大吃一惊，突然想起刚才母亲接护手霜的时候，手是哆嗉的，似乎是摸索的样子。

“好久了，眼睛不好，灰蒙蒙的，看不清楚。”父亲很懊恼。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失声，声音哽咽。

我是怎么做女儿的？天底下有我这样子做女儿的吗？母亲眼睛看不见了，竟然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突然很难恨父亲，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告诉我。

“好久了，她不让告诉你，说你一个人在城里不容易，要买房、要交水电费，公公婆婆身体不好，要养孩子，城里什么都要钱，就连拉屎拉尿都不交钱不行……”父亲断断续续地说。

“妈……”我无语。

在回城的路上，我，二丫，依然孤身一人，我是个无能的人，我恨自己，更恨这个世界。

我是一个无能的人，不能给我的父亲母亲一份安稳温馨的生活，连生病也无暇顾及。

自认为一直很后孝顺很懂事的我，在母亲面前，我竟然是一个无地自容的罪人。

母亲。对不起，请原谅女儿的粗心大意，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有罪。

对不起，母亲。

（后续：三日后，在从南华开往昆明的列车上，坐着一个老妇人，她手臂里弯着一个熟睡的三十多岁的女子，在女子的包里，放着飞北京的机票和北京最著名眼科医院专家的预约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