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的世界我不是没有来过
特别爱听关于枫叶的音乐,也特别爱听关于枫叶的童话故事,或许是因为我正处在这旖旎的枫叶之国吧,因此,所有相关的和不相及的都能用枫叶这迷漫凌乱的迟落来形容,甚至包容和释怀。
杰特是在加拿大土生土长的男孩,有着深邃的眼眸和高大的身躯,家庭背景又好,对于我来说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当飞机降落在温哥华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今生我就要一个异国男人为夫,为他生几个孩子,全家人在枫叶飘零之下一定要过得比西仁幸福,我不必去羡慕他的所有。
如今,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每天都热切期待着小孩的到来,也许有了孩子,我就没有那么多的记忆和烦忧,杰特每天傍晚都带我去湖边看枫叶。有时还驱车开往枫叶大道,这加国的秋色是如此让人醉,褐红色的枫林连绵起伏,杰特小心地挽着我手,走进深幽的树林,霞光披过,轻风撩发,无比的画意,虽然c国也有枫林,可却比不上这里的深浓,在开车往回的路上,杰特说,找一天我们来写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写生,但他确实提到了,我由久以来的伤口……
西仁是画画的高手,曾经我以为我将是他一生的专职模特,可一切都是那么富有戏剧性,如同电影的开头都是让人好奇和期待,再到中间的起起落落,到最后的暴发,整幕戏在收起帷幕时才发觉时光已过已远,所有值得深思的片段都映入回忆,等待封存,等待解密。
二、距离八楼的玫瑰
上中学时,西仁家在一楼,我家在八楼,我们是同班同学,西仁总是喊我为红妹,而我总是喊他为过儿。那年《神雕侠侣》很红火,西仁很调皮,总是模仿杨过的黯然销魂掌,我们小区的孩子都斗不过他,于是杨过大侠这个名号便在小区里流传下来,既然他称我为红妹,那我就随口称他为过儿。没曾想,就这么叫了很多年,关于我们的恋爱绯闻也在伙伴之间传来传去,我们倒是无所谓,但双方的父母就有点不悦了,经常批评我们不能早恋,还严禁我们的来往,他却一直把我当成好妹妹一样保护着。
而青春的叛逆,谁也无法拒绝和阻挡,我们还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到田间玩捉迷藏,我们还很哥们,一起打那些欺负我们的男同学,所以我在班里还得一个霸王花的外号。老师三翻五次的批评也没有用,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捉弄老师,在同学的后背画乌龟,在衣襟下挂纸条,打墨水仗,看着白色的校服变成黑色,妈妈不知道打了我多少回。
西仁成绩不好,可画画功底却是一流的,全班的同学几乎都让他画过肖像,而画得最多的,自然是我。放学,他偷偷拉我跑到山上,他总说美人配美景,将来画作一定大卖,少女情窦初开的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带着微笑和甜涩入梦。
父母离婚后,房子和我被判留给妈妈,从此,我成了一个单亲的孩子。我更加肆无忌惮地疯狂,和西仁到酒吧喝酒跳舞,差点沾上毒品,还好学校老师及时赶到,我们做了很深刻的检查报告,至今,我仍记得西仁的报告弄了很多笑话,被老师关了三天办公室,家长想领人都不允许,若是在今天,那老师估计被抓起来了。
那天,我没有打通西仁家的电话,喊他又听不见,我急了,拿起阳台上那盆初开的玫瑰就往志明家阳台狠狠砸去。他妈妈冲出来见到是我,就跑上楼来和我妈妈理论,西仁在一旁傻傻地站着,我们的妈妈争得面红耳赤,不知道他们最终有没有找架,因为我当时拉着西仁跑开了,不过回来时见到妈妈手上有几处伤口,可想而知,我们当时的走开是对的。
田间,我问西仁,为什么打不通他的电话,他含糊其辞,我生气地想走开,未曾想,志明一把抱住了我,他盯着我的双眼,我不敢直视,只觉是一阵的轻佻之风拂过,他的笨拙嘴唇凑近我羞怯的嘴唇。我的初吻就这样给了他,两个年轻人胸口异常紧张,还好,我们只是吻了而已。回来的路上,我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我觉得西仁从此就是我最完美的爱人,我今生都是他的人了,年少的爱情啊,美,因为,我们总以为是一辈子了!
三、烟花里的香水味
很幸运,我和西仁又同时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们从此开始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我妈妈已经退休,每个月的零花钱都很难满足此时虚荣心强的我,所以依赖西仁是我唯一的法宝。学校旁边的小吃巷是我们的最爱,看着成双成对的恋人们,我们也不自觉地手牵着手,并且是我主动牵他的手。他那憨样傻得可笑,可虚荣的我每次都央求他买这买那,我的衣服开始越来越多,我也变得越来越漂亮,我不在以前的土气女孩。但我还是很大大咧咧,并且做了很多勇敢的事,我们在公车站接吻,我到他宿舍楼下大喊“过儿,我爱你!”,我们半夜和宿管员吵架,因为他不肯开大门给我们进来。
第二学期,西仁鬼使神差般地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还美其名曰说想静心学习,实际上是我们俩个人约会的地方。那夜的风很凉,而我的胸口却很躁热,西仁搂着我,轻声耳语,他的双手游走在我的每一寸肌肤上,我打了个痉挛,然后我们唇舌交间,我彻底醉了,乱红深处,任凭空气中飘洒着碎裂的片段,而他却像个饥饿的老虎开始征战。我以为我可以像个男人一样推开他,可那一夜他让我变成了温柔的女孩,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如胶似漆翻云覆雨,多少情话尽诉亦不尽,难念生死难离难舍。
最深刻的幸福,是那一次缠绵之后,我在房间里自愿做了他的第一位luo体模特,看着画中那姿态曼妙的少女胴体,我竟不能相信是我自己,保存了一段时间,出于安全,我还是偷偷撕碎了。后来,他又想帮我画另一张,被我回绝了,至此以后,我都一直反感画这种画,毕竟我还是个很传统的女孩。
有一回,我到西仁的教室,看见他正在和一个女同学热聊着,并且动作极其暧昧。我不一切地奔向他俩,一把推开了那女孩,她还理直气壮地说:“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听了这话,我更加火大,和她打了起来。西仁在旁边根本插不上手,他还被我一脚踢开,当时我就认定她一定是个贱女人,所以我们撕打得异常激烈,幸好没有惊动到学校保安。
我以胜利者的气势拉着西仁跑下楼,后来,西仁对我说她只是想认他作哥哥,没有别的想法,但谁都知道,从妹妹和哥哥到男女朋友之间距离,我不是傻子。我为我的爱情保卫战胜利而自豪了几天,我不在乎跟西仁打冷战的那一个星期,因为我会用我的手段让他乖乖地和好如初。其实我只是一直想独自占有西仁,从小到大,谁也别想抢走他,谁叫我天生这样的自私。
然而,一切都始料不及,到大三时,我们真的分开了。或许是两个人太熟悉要分开一段时间,还是我们累了,我们开始有各种矛盾,各种小闹剧。房子退了,雨散了,风停了,他有了一个称为妹妹的女朋友,而我接受了班里的一位很帅的男生。我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行走在各自的路上,虽有交集,却再无火花,他和他的她在走廊里谈笑风生,我和我的他在花园里嬉戏迷藏。
我们仿佛已经忘了还有回忆,我拼命地接受新的人世轮回和转变,想彻彻底底甩掉从前的点点滴滴。然而一切都是欲盖弥彰,风干的灵魂在命运的中转里跌跌撞撞始终找不到出口,绝望的时候,我们总想开始回头顾惜,才知道原初的方向错了一步。在别人的怀里,我哭着笑着,眼泪都是我的成长,泪影中凝结的琥珀竟然都是那风中的少年。那少年依稀驻坐榕树下,正在给他的爱人编草戒指,谷莠子的尾巴摇曳着少年宽壮的背影,那滴落的汗水吸引着少女芳开的心扉,这少年,便是西仁。
无法拒绝的往事,无法掩藏的故事,我终于推开了班里的那男孩子,飞奔着跑到西仁的宿舍,抱着他吻了又吻,他的舍友都惊叹了。下楼时,我放了一句狠话:“过儿,你这辈子别想甩开老娘!”也许是我的失心疯,也许是恣意的爆发,西仁和他的她分手了。我们两个任性的人,又重复着以往的路径,大大方方地牵手和拥抱,我们拼命地去吃我们从前吃过的小吃,拼命去玩我们从前玩过的游戏,仿佛是在弥补着什么。
四、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女人,总是容易一往情深。我们都毕业了,都在各自忙着找工作,我干过保险推销员,当过秘书,做过售楼小姐,每一种工作都做不长。而西仁,他父母是国家干部,自然而然地分配到了市里的财政局工作。为了他,我舍不得离开这城市,凭着西仁的灵活头脑,在单位里很快混得有声有色,他给我租了一套房,我过着完全无忧生活。他周末就回到父母那边,对于许多女孩子来说,我是幸福的,不愁吃穿,出行都衣着光鲜。
可谁知道我也有空虚无奈,西仁每次都给我很多零用钱,每次都是几千几千的给,我没有多问钱用哪来的,大概彼此都心知肚明,可现实就是这么无情,这么尔虞我诈。即便我拼命上班都没有得这么多,这让我很满足,常常寄多余的钱回去给妈妈,我骗她说我有了一份好工作,妈妈逢人就说女儿有出息,但我的内心却在滴血。一年的时间,我做了两次人流,每次我都想留下孩子,但西仁总是说再等等吧,也好,我们还年轻,等就等吧,我也觉得还没有玩够。
西仁打扮越来越成熟,并且很帅气,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和他出入各种场合,我也为他赚足了面子,对于他和各行各业的老板在桌子旁边的握手签字,我早已看透,我只管喝我的红酒,跳我的舞。我的大衣柜和鞋柜摆满各国的名牌货,出门常常为穿着搭配而苦恼,也常常为此和他吵嘴,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但最终都给我做让步,所以,女人一定要学会撒娇,让你的男人觉得你是珍贵的。
那年的冬天,我回老家看妈妈,西仁的手机就开始关机了,给办公室的答录机留言也没有回复。我觉得不对劲,就提前赶回城里了,打开门一看,我傻了眼,他竟然和一个女人在床上缠绵,我怒气冲冲地拿起扫把就打那个女人,她来不及穿衣服就灰溜溜地跑下楼,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任西仁怎么道歉都不开门。后来,我还是想通了,优秀的男人怎么能不拈花惹草呢,而最后胜利的往往是那些能沉得住气的女人们。傻的女人会立即提出离婚分手之类的傻事,这样反而是得不偿失,男人没有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总之,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一星期以后,我又原谅了西仁的错误,他也乖乖地收敛了很多,天天陪我,使出各种花样来取悦我。还特意请假陪我游玩了半个多月,在法国的普罗旺斯,我们闻着薰衣草的香味沉睡在紫色的海洋中,在伦敦的诺丁山演绎着我们自己的爱情故事,在西西里岛,我们向诸神祈福。或许吧,纵使你游遍天涯海角,却始终有一个人在你的左右,便是最幸福和浪漫的事。曾经,我以为和西仁是将此浪漫一生的,如今,我依然深信,只是故事的主人公变了而已。
由于无所事事,我还是决定找一份工作,西仁于是介绍我进了他朋友的公司里上班。刚开始,同事都知道我和领导很熟悉,所以对我很友好,又很热情帮助我。可好景不长,这个领导竟然打起我的主意来,总要找很多理由让我到他的办公室,然后对我动手动脚,一气之下,我把实情告诉了西仁,西仁和他翻了脸了,我也辞职不干,这样,我又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一日,我闲来无事,就一个人去逛商场,在商场的大门竟然碰见西仁搂着一女人出来,我当即走到他们面前,我问:“过儿,是不是人家想认你做哥哥啊?”女人马上松开了手,西仁也吞吞吐吐不知道如何作答。从那次以后,我就知道西仁有爱这一口,可我一个庸懒惯了的女人,总得有一个经济依靠,为此,我开始渐渐懒得理他的事,只要他不带女人回家来,只要他给我足够的零花钱,我便可以假装什么都看不见。也许是我的不在意,反而让西仁渐渐重视我起来,每晚都按时回家,而我也不管他衣服上每天变化的香水味,我知道我迷醉了,无法自拔。
五、玫瑰江湖终相忘
那年,我妈妈出了车祸身亡,明明是开车的人负全责,最后他却来了一句“我们上面有人。”之后便赔了点钱就不了了之了。我求西仁通过关系帮帮我,但他也无能为力,我伤心了半年,想到我这一生唯一的亲人都不在了,瞬间觉得无依无靠。西仁虽在我的身边,却比不上妈妈的怀抱更加温暖。我日以继夜地酗酒,和西仁穿梭在灯红酒绿之下,我忘了我来自何方,将去何处,我身体在不停地摇摆,灵魂在不停地转动。
那晚,西仁带我去应酬,原来是他宴请领导,我穿着很性感,是场上当之无愧的焦点,他那秃头的领导一直色眯眯地偷看着我半露的胸部。而我早已习惯,越是有男人注意我,就证明我的魅力强大,女人的自豪感会越强,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女人有多少个青春是可以诱惑男人的,如果不珍惜,时光就轻易地流逝了,再回头看时,自己曾经那么地受宠受爱,多么荣耀。
西仁在使出浑身解数应付领导,觥筹交错之后,每个人都醉了,至少当时我是感觉醉了,我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手脚已不听使唤。醒来之后,发现我竟然是睡在宾馆房间里,旁边有一个秃顶老头,是西仁的领导,我一脚踢开了他。穿好衣服跑回家,见到西仁在喝着咖啡,安静地假装若无其事,大概明白了,我没有和她发直接脾气,关在房间不停地哭泣,西仁一直在道歉,而我哭得越伤心。终于,我收拾行李搬到了女朋友家里,西仁几次跑到楼下来跪着求我原谅,我无动于衷,或许,我心死了。
我终于想通了,原来至始至终都是我的太爱依赖,我一次次地妥协,一次次原谅他的背叛,原本只是想让他回头,却不曾想,他又来挖干我的所有,包括我那泛滥成灾的灵魂和千疮百孔的身体。那些路上的风景都在嘲笑我,又何必,我为了一人而停留永远,错过前方而来的绮丽。
西仁利用我的身体得到了上司的厚爱,升了职,他风光无限。但我却四处碰壁,心灰意冷的我该向哪里走,我站阳台上,想纵步而下,幸好朋友拉住了我,看不见未来,没有安全感的生活,我搂在朋友的怀里放纵豪淘大哭。
在没有西仁的日子里,我恋爱了,又分手了,各种男人,各种爱法,我并不爱他们,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给我钱,让我花,让我疯狂地跳动着灵魂。闪烁的霓红中我明白了,做为女人,一定要记住,有多少个男人是对你真心的,有多少个男人是对你假意的,他们很多人都只是贪恋你的身体,在一次次纵情之后,他们又想着去征服别的女人,男人永远是勇于征战未知明天的动物。
我好疲惫,真的很累,在金钱、权力、色欲的交易中,女人最终还是处于最卑微的位置,我不能再度迷失我自己,我想我要逃离了。一位好姐妹告诉我,移民吧,去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都可以,但怎样才能移民呢?我想到了西仁,他现在有权有势,这点事情他应该轻松能办得到。于是,我再度投入西仁的怀抱,让他满足后,我说了自己想法,他有些犹豫。为了让他相信我已经回心转意,我编造了各种理由,我告诉他我只是先出去一年,然后等他。他相信了,通过各种关系的疏通,我很快拿到了加国的移民签证。那晚,他轻轻地吻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好象诀别前的疯狂,他的笑声像满天的黄沙,嘶咧着,我像是个木偶,眼角莫名溢出热泪。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我知道,我即将获得新生,我将苟活在另一种人世里。
在我临行的前一天,西仁突然被当局带走调查,他通过朋友转告我,要按时上飞机,要忘了他。我没有伤心,没有挣扎,我知道他迟早都会出事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后来,西仁因受贿、行贿、挪用公款等罪被判入狱二十几年,这些都是我通过报道才知的。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离开?我说,如果一个女人事事都如意,她不会山长水远地远离故土。如果一个男人只懂得给你更多的物质,而不愿给你更多的爱,你还不如试着离开,像芙蓉出水般重新审视后半生,在感恩他的来过时,也同时将仇恨埋藏,桃花飘落,烟雨朦胧,红尘深处一定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你。
西仁,谢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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