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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今人作古体诗江澜

发表于-2004年12月13日 下午3:48评论-1条

中国是诗歌的国度,历来,各朝各代的优秀诗歌在人们中代代相传,而且文坛中也不断的涌现出新的优秀诗作。随着时间的发展,我国的语言文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经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洗礼发展至今天的普通话,古典诗词仍然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这足以说明我国传统诗歌的魅力。在今天,诗歌流派纷呈,对古体诗的创作也有各种各样的看法,作为一名喜爱古典文学的大学生,我对古典诗词谈不上了解多少,尤其是对诗歌的创作所知更是寥寥无几,但经过多方面的了解,也想略表一下自己并不成熟的看法,既是向诗界的泰斗提出一些看法,更是向大家学习。

我对古体诗创作的看法总体说来包括下面几点:

1、 重韵而稍轻律。

2、 用古诗意象抒发感情。

3、 扩大诗歌题材内容。

下面逐一来详细说明。

古诗的平仄韵律问题是历来古体诗创作中人们讨论最多的问题,当然也就是最难统一意见的问题,从六朝时期骈体文的兴起,人们越来越注意汉字的四声,先后有永明体等各种诗歌流派,经过隋,初唐,直至盛唐时代形成了绝句,律诗两种最重要的,对诗歌产生重大影响的诗体,自此诗歌的体裁基本固定下来,直至现在,以后的,唐后的诗歌虽然各代有各代的风格,但是在形式上基本没什么变化,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封建社会的生活状态基本未发生变化,我认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和每个朝代都有复古的文人分不开的,当然我并不反对复古,但是盲目的复古必将影响事物的正常发展,这是毫无疑问的。同样和唐诗有着同样美誉的宋词也基本是这个状况,首先来源于民间的曲子词,然后经过五代花间词派文人的努力逐渐成为一种新的诗歌体裁,又经过宋初范仲淹而开豪放一派,经柳永,晏舒开婉约一派,后来又是基本定格了。我为什么说诗歌要重韵而稍轻律呢?这其实是受了打油诗的影响,大家都知道打油诗是人们口头流传的一种诗体,俗话又叫顺口溜,其中当然有不少糟粕,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蕴涵着道理,由于它易于传诵,因而在人们的生活中一直流传。从诗歌的诵读来看,打油诗正有我说的那种重韵而轻律的特点。当然古体诗并不是不重韵的,但是随着语言文字的发展,古代的一些字的读音在今天发生了变化,使得本来一些押韵的诗在今天读来好象是不押韵的,例如向来以苦吟著称的贾岛的两首名作《寻隐者不遇》和《题李凝幽居》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原。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跟。暂去还来此,幽期不复言。

“去”字和“处”字,“原门跟言”四字本来是同一个韵,但在现在读来仿佛不是一个韵,其原因是因为人们对韵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楚,对一般人来说,两个字同韵就是指两个字读起来口型差不多,发音相似,出于这个观点,古音本来是同韵的字在现在有很多读来好象是不同韵的,例如:“路雾”

和“句玉”,“立意”和“最类”,“斜”和“霞”等等很多。相反本来不是一个韵的字反而像是一个韵的,比如“句玉”和“立意”,现在的很多流行歌曲的歌词中就会有这种情况。如果从这个观点出发,古诗传到现在,有很多是不押韵的,比如杜甫的《登高》,范仲淹的《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周邦彦的《苏暮遮·燎沉香,销溽暑》等等。尤其是贺知章的《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衰”如果读shuai ,则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有的书上注释读cui,有的老师说cui古音读cuai,cuai是押韵的,但是我们并感觉不到读shuai有什么不妥。综上所诉,我们应该重新审视一下关于古诗押韵的问题,最起码也应该对韵这个东西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到底什么字和什么字是同韵的。

对于格律方面,我这里说的格律是指诗词的内部平仄格律,在我看来,诵读对于律的要求比韵要轻微的多,元代散曲,打油诗,数来宝都是不守格律的,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逊色。其实不守平仄的诗歌又怎么样呢,还是那句老话,随着语言文字的发展,入声字在今天已被分流到平上去三声里面去了,当然有些原来的用入声字的仄声就不可避免的不和平仄了,但是他们影响人们的传诵了吗?没有。在吕淑湘先生的《语言的演变》和王力先生的《语言与文学》两篇文章(两篇文章皆见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教科书语文第六册)中很详细的介绍了这个问题,并举了很多例子,但是吕老先生并没有表明他对这种现象的看法,大概是因为他老人家不是诗人吧,呵呵,开个玩笑。而王力老先生对诗词格律是持肯定态度的,他老人家同时还说了一句话:“在现在,吴闽粤的的人们读古诗占了一个大便宜,他们那的方言还保留着入声字。”当时我看了这句话忍不住笑了,难道我们为了朗读古诗还要去学习吴闽粤地的方言吗?当然王老先生并没有这种意思。以上这些是从古音和今音的区别这个方面来说明愚见。

我们再回到古代看看,宋代著名的女词人李清照在她的《词论》中说道:“至晏元献,欧阳永叔,苏子瞻,学际天人,作为小歌词,直如酌蠡水于大海,然皆句读不葺之诗尔,又往往不协音律者,何邪?盖诗文分平侧,而歌词分五音,又分五声,又分六律,又分清浊轻重。且如近世所谓《声声漫》《雨中花》《喜迁莺》既押平声韵,又押入声韵;《玉楼春》本押平声韵,又押上去声,又押入声。本押仄声韵,如押上声则协,如押入声,则不可歌矣。王介甫,曾子固,文章似西汉,若作一小歌词,则人必绝倒,不可读也。乃知词别是一家,知之者少。”从这些话可以看出女词人对词的创作是何其严谨。但是我们来分析一下,首先说一个事实,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怀古》当时引起了什么样的反响想必大家都知道,当时用《桂枝香》这个词调写的《金陵怀古》共有三十多首,这一首是最好的,苏轼曾惊叹“此老乃野狐精也”,而李清照却说人必绝倒,不可读也,这不能不说是她的一家之言。有宋一朝,词作取得最大成果的是豪放词,但是居于正统的一直是婉约词,苏轼的以诗入词,辛弃疾的以文入词,无不是对格律的巨大冲击,对格律派的勇敢挑战。辛弃疾在李清照之后,否则我们真想看看李清照对他是怎么评价的。再从理论上来说,李清照的平仄,清浊,轻重很多概念,很多是从音乐上来考虑的,在文学上并没有什么价值,而且随着语言文字的发展终究会失去意义,就像她说的那些不守格律的诗词,在我们今天看来基本还是很和格律的,因为她那些理论在现在大概只有少数研究家了解,比方说四声的每一声又可分为清扬激浊,有几个人了解这些呢,所以在我看来,我们今天打破现有的格律和苏轼他们当时打破当时的格律,其性质是一样的,只是更进一步而已,难道说苏轼他们已经打到底了,我们不能再打了吗?不可能,歌词可以从原来的严守格律到元曲,昆曲,戏剧,再到现在的流行歌曲,格律诗同样可以继续放松格律,至于放松到什么程度为止,那谁也说不清,物极必反这是事物发展的规律,如果有一天诗歌真的发展为不成诗歌,那自有人起来解决这个问题,就像古文发展到六朝的骈俪,自有韩愈起来号召古文运动一般。有的人说现在的流行歌曲的歌词唱起来还好,但是读来却很难朗朗上口就是由于其不守格律的缘故,我不这么认为,我的观点是流行歌曲的歌词之所以读来不朗朗上口是因为它押韵而用口语而不是书面语写作,它的句式不是很齐整,故而读来不能朗朗上口,但是它又比较平民化,不像诗歌那样有诗意,故而也不能像朗诵现代诗那样来朗诵,因此它适合唱而不适合读,其实在词的最初阶段,比方说在敦煌曲子词里面不也有很多这样的情况吗,还有由词发展成的元代散曲。从以上的这些,也就是无论从普通话和古汉语的区别,还是从格律诗词的形成与发展来看,在今天,我们都有对诗词格律进行改革的必要。

说到这我不得不强调一个问题,以免引起大家的误会,大家注意我并不是一点也不强调平仄,我说的是稍轻律而不是完全轻律,尤其是古体诗每句最末一个字的平仄是轻不得的,如果轻了这个字的平仄,那必将影响到读诗时的口感,举一个我认为很恰当的例子,王安石的《泊船瓜州》

京口瓜州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第一句最末一个字“间”字,如果读阴平调,则非常符合人们的习惯,但是有的书上注释道“间”字去“间隔”之意,应该读去声,那样反而让人们感觉很不舒服。这说的是最末一个字的平仄问题,对于诗句内部的平仄,当然能够协调还是尽量协调为好,但是我想即便是协调也不能再按照古音去协调,你想,如果你本来并不知道入声是个什么样的声调,但作诗时反而要去入声字表中去查找入声字,那不有点不必要吗?而且我们决不应当为了协调平仄而对一首诗大动手术,使它脱胎换骨,用一些合乎平仄的生僻字去代替不和平仄的常用字,没有必要。现在有些人读现代人作的古体诗,一看五七言四句或八句,先要本着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原则看看这首诗合不合平仄,如果合平仄再看诗写的好不好,如果不合平仄则这首诗就很难获得他的好感了,我想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

还有一个问题我也想把它归到古体诗的平仄韵律这个话题里,那就是如果现代人作词,能不能自创词调,我曾经看过一本文学杂志上登的一篇当代古诗词权威人士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上对这个问题视若洪水猛兽,作者说,古代凡是作词调的诸如柳永,周邦彦,姜夔无不对汉字,音乐有着精深的了解才能经过多方面的研究创制词调,然而就这些词调也只有为数不多的才能流传开来,多数的并不能流传,所以我们根本没能力也不必要自己创制词调。我对这个看法是不同意的,我的看法是词者,贵在长短相错,这是和诗最大的区别,也是最大的优点,由于它的长短错落,使它能够让人们通过和诗不同的语言句式抒发感情,每个人都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情感来决定每句用几字,整首词用几句,有人说这样就会使诗词不能称之为诗词,和现代自由诗差不多了,不伦不类。其实不然,古体诗哪里称古,不单单是形式,还有它的写作手法等等诸多方面。尤其是是否使用白话可以把古体诗和现代诗很轻松的分辨出来。

以上全是我的关于古体诗创作的形式上的一些看法。

下面谈论第二、三个问题,这两个问题我不想用太多的笔墨来表达我的意思,因为我认为这两个问题是比较浅显的。对于诗歌中使用的意象,我想最好使用古诗中的意象,也就是说用那些风花雪月,烟柳画桥,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经批评这个问题,说古人作诗离不开《文料触机》《幼学琼林》《事类统编》之类书籍,缺乏创造,诚然,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但是,如果我们抛开这些古诗中常用的意象而将现代高科技的产物入诗,写田园风光不用蓑衣斗笠,而用联合收割机,写送别朋友不用长短亭而用火车站飞机场,写家庭生活不用梨花院落融融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而用电灯电话收录机,卡拉ok,家庭影院,写传书送信不用鸿雁,沉鱼而用email,那样是怎么也感觉不到古诗的古意和诗意的,那样的意象不是不能写,那应该用来写现代诗,在科学技术发达的现代,我们为什么要写古体诗,还不是想从里面体会一下那些逝去的东西吗,体会一些古典式的浪漫,古典式的忧愁,虽然觉的好象无病呻吟,但也无伤大雅。说到这里,有人会提出疑问,难道我们就一味的模仿古人吗?当然不是,我们既然写诗就不能落入前人的俗套,而我们的创新应该放在什么地方,我的看法是放在词语和句式上,尤其是动词的造句,比方说,古人写落花经常用“飘飞”等字,我们可以试着换其他的动词,使它透出另一种形象,比如用“行”字,“走”字,当然不一定恰当,我主要说的是我们可以在这个上面做做文章,当然还有其他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嘛!对于这个问题,我就说这些。

最后,我来说说诗歌的题材和内容问题,在我看来,古代诗歌最少有不下十种的分类,山水,田园,边塞,留别,怀古,咏物,讽喻,感伤,应制,交谊等等,如果细分,还有更多,比如感伤诗就有多种,有为爱情感伤的,有为怀才不遇感伤的,有对大自然的各种现象感伤的,有为国家民族百姓感伤的,有为羁旅他乡感伤的等等,可以说是无论什么东西什么事情都可以入诗,而现在呢,虽然人们的生活状态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人们的一些内心的感情是不随着生活状态的改变而改变的,但是有很多的内容已经没有诗人来把它写成诗了,比如边塞诗,留别诗,交谊诗等,而最没有思想性的应制诗,在这里不应该叫应制诗,但是它们和应制诗差不多,我指的是那些歌功颂德,赞叹形势一片大好的诗,却有愈演愈烈之势,这不得不让人担忧。我希望古体诗仍然能够开出绚烂的花朵。

以上这些是鄙人对古体诗的创作的三点看法,全是一家之言,而鄙人现在只是一个大学生,还不是学文学的,绝非满腹经纶之人,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在知识上都没有拿的出手的地方,本来没有资格探讨有关古体诗创作这样高深的问题,但是作为一个喜欢古体诗的读者来说也想说出自己的看法,全作黔首之言而已,因此斗胆信笔涂鸦,其间错误之处在所难免,谨以此向各位专业学者,研究人员请教,向各位学习古体诗词的专业学员们探求意见,并愿意和喜欢古体诗词的业余朋友们共同学习,共同切磋,共同进步!

不胜惶恐!

本文已被编辑[千山我独行]于2004-12-13 18:31:3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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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彦灵
文章评论共[1]个
双木四羊-评论

今人写古体诗是模仿呢还是创造?
  【江澜 回复】:在模仿的基础上创造 [2004-12-15 16:48:09]at:2004年12月14日 晚上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