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证的看，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方面。昨天晚上看博客见一人的留言：这世界谁离开谁都能活，你每伤心一分钟,就会失去六十秒幸福。看了觉得好温馨，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这么激愤。

然后又想到那个举着自己大拇指离开医院的农民工，或许他从此就可不在这工地打工了，这其实也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如果他连手都没了，也不必绝望，没准就成了央视十套里播了几次的制作假手的农民发明家呢！就算成不了发明家，至少可以戒绝此生身不由己的鼓掌。

说到鼓掌，心里就又开始诅咒自己。曾看过一篇文章说人们鼓掌该理性，努力鼓明白的掌。而昨天参加一个无聊会议时，心里就一直想着这句话，并下决心这次不鼓掌。坚持是坚持了，可在大领导讲话后群众“报以长时间热烈的掌声”，而自己仍在坚持静坐的时刻，恰好摄像机的镜头正摇过来，因此就在刺眼的射灯就要照到的一刹那，两手又不由自主的合在了一起。等灯光过去，就在心里不断诅咒自己：你算个神马东西？难道就这么点坚持？你在几百号听众中间难道镜头会给你个特写？领导那么忙难道单独会注意你鼓没鼓掌？就算注意了难道就会给你小鞋？就算穿小鞋了难道会让你成为烈士？人家是特殊材料制成的，皮鞭利刃都不怕。而你只是个耗子，一点光亮就让你现了原形。

这样诅咒了一阵子，觉得自己还真就这样没出息。在人屋檐下呆的久了，低头已经成了习惯，鼓掌也只能身不由己。于是，就有点羡慕起那个断了手指的农民工，和那个断了双手的发明家来。

说到鼓掌，据说这并非是人类专利，猴子也会。不过猴子鼓掌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赞成或欢迎,而人鼓掌则很可能只是一种表演姿势和伪装。究竟也不知道这是人比猴子进化聪明的表现，还是人类应克己复礼返璞归真的证据。

另外据说也有人绝不鼓掌。即使是美国总统讲话，他们也不鼓。他们是穿着制服的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以此表明军人不干政，除了有关军队的事务，他们从不鼓掌。其次是一群正襟危坐的老头老太太，他们是美国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他们不会就总统演说的任何内容鼓掌。以此代表国家权力的司法公正。到这里，问题就有点深奥，既有了中国特色的现状，又有了全盘西化的教训，这要让一群猴子明白，就有了难度。

认真想，自己一直站在地球的这一侧，既没有长着猴子的那身毛，反倒揣着两只无法隐藏的手。从生来的文明教育开始，鼓倒掌的勇气从来没有过，不随大流去拍巴掌都很缺乏血性。因此，每当听到“掌声有请”，“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或“让我们再一次以热烈的掌声……”时，就好像猴子听到了主人的锣声，双手就会不由自主的合在一起。

所以，不管打倒刘少奇还是为国家主[xi]平反，不管是枪毙犯人还是亩产放卫星，不管是踏在老师身上还是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每次好像都拍过手。也许它造成的声音并不那么响亮，但至少每次看到“人民群众无不拍手称快”就很自豪自己还是人民群众的一员。而到现在仿佛明白，这样的群众，其实不如那个绳子拴着的猴子。

说到这里，又想起网友的一段回复，觉得这网友比自己更认识自己。现将原话仔细抄录在这里：看过你多篇杂文，觉得你是个牢骚满腹的现实社会仇恨者，但你的杂文给人感觉不是在呐喊，而是躲到某个角落里专挑问题怨恨呻吟。世界光明与黑暗并存。我们不只有黑暗，也有光明，虽然编辑不断地给你加精，但你不要钻牛角尖。我不想和你论战。另外千万不要再写那些摆照片式对比杂文，用人家的好来比我们的坏，用人家过去的坏来比我们现在的坏。这没有意义。这些方法是我们的报纸在文革中常用的办法，你不觉得好笑吗？仅此而已。

此话正所谓入木三分，无言以对。本想真诚的说上几句感谢的话，可又觉得人家已把话说到这份上，最好不要狗尾续貂。看来以后写字的事，也最好是戒绝了好。历经四十年训练，颈上的脑袋之不属于自己已是很有把握的推测，而胳膊上尚存的这双爪子很恼恨的还能动。为了继续苟延下去，最好是不要退化到连鼓掌也不会的地步，那样就连做猴子都不能了。

看来，还是有手的好，这样在再次听到“让每一个中国人活得幸福而有尊严”的铿锵时，也好合在一起发出几声脆响，让人知道眼前还是个能听得懂人话的动物。就好比猴子拿了观众的赏赐乖巧的弯腰鞠躬。至于幸福和尊严什么的，不管是对鞠躬的猴子还是对鼓掌的动物，其实是完全不该明白和不需要的。如果猴子都明白了这个道理的话，那全天下的狗就会和王小波笔下的猪一样，一起大笑了。

剁下这双手，很难办到，毕竟这也需要勇气。忽然想到鸡也有两只手，却不必鼓掌。又想起王蒙说过的一段话。大意是：这个社会就是一个机械化的养鸡场，而鸡的本性就是合群的，恭顺的。它们的眼睛直盯着眼前的米。直到农夫扭断了它的脖子，它都认为敌人是旁边的那只鸡。这样说做一只鸡就有了天生不鼓掌的权力。不过，或许有朝一日两条腿的鸡也能进化到学会鼓掌。这样的话，就在农夫提起它的时候，就可把两只爪子和在一起，鼓一次掌，来感谢农夫对他的养育之恩。

于木鱼宅

2012-4-2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