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维拉接到邮差送来的一封信,信中说她的丈夫阿列克依在战争中受了重伤,但正在康复中,就住在s市中心医院。医院请她去商谈阿列克依出院的事。
维拉也住在s市,她很激动,想不到一别三年的丈夫回到了s市,虽然是受了伤,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啊。她把信看了又看,一股幸福的暖流传遍全身。她迅速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急匆匆向中心医院走去。
在中心医院接待室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少校接见了她,告诉她阿列克依是怎么被送来的。一位主治医生告诉她阿列克依伤势很重,叫她要有思想准备,她丈夫还需要得力的护理。她焦急地说,他究竟怎么样?我想立刻见到他。主治医生谨慎地说,他伤得很重,做了几次复杂的手术,他……残废了。维拉点点头,明白丈夫是残废了。她想丈夫在卫国战争中负了伤是光荣的,自己有义务照顾他。她只想尽快见到他。
少校沉默片刻说,他踩响了地雷,由于长时间躺在雪地里,身子冻坏了,他的双腿已被截去,
维拉顿觉心中一阵剧痛,颤声问,什么,他没有了双腿?
少校忍痛继续说,此外,他还被严重地炸伤,烧伤了双目……
维拉顿时脸色苍白,接着问,就是说他双目也失明了?她感到房间在晃动,主治医生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少校不敢看她,但是不能不说,他不能说话,至少是现在,也许时间长了会好的。
刹时间天昏地暗,她不敢相信这样的现实,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又消失得如此突然。
少校安慰她说,对你说这些,我们心里也非常沉痛,但是又不能不对你说。我们要和你商量,你得决定是否能把他带回家?国家办了残废人院,他也可以到那里去。
维拉咬着嘴唇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别说了,我要把他带回家。现在你们带我去见他。
主治医生带维拉走进病房,里面有两张床,一张空着,另一张靠在墙边。床上的伤员盖着被单,只有后脑壳露在外面。维拉快步奔过去,轻轻地呼唤,阿列克依、阿列克依……伤员一动不动,她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希望看到他把枯瘦的双手伸出来,她就会投向他的怀抱,可是他没有动。她凑近他的身旁温存地大声说,阿列克依,我是维拉!伤员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要挣脱出来。维拉猛然惊呆了:手呢?少校和医生都没有对她说,原来他没有了双手!伤员的头在枕头上慢慢转过来,维拉看到了一张破了相并带有深红色伤疤的脸,空空的小洼坑代替了眼珠。维拉惊叫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维拉醒过来后,少校向她介绍了阿列克依受伤的全部情况,他身上没有证件,胸前内衣口袋里仅藏着一封给妻子的信,根据这封信才知道他是阿列克依,否则他就会被编入无名遇难者名册。最后少校说,如果你觉得有困难,伤员可以转到残废人院。同时把那封信交给了维拉。维拉坚决地说,不,我要把他带回家!
战争毁了维拉的幸福,但没有使她屈服。她也不知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坐在阿列克依的床头,把手搁在他身上,抚摸皮层下跳动的脉搏,那细得象线一样的脉络连结着他的生命和维拉的心。现实要比想象可怕得多,但是她决不屈服!
九月的一天,维拉坐在家中织毛衣,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她打开门一看,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是活生生的、健壮的阿列克依站在门口。维拉眼前出现了幻觉,眼前的景象是真的吗?难道医院搞错了,那人不是阿列克依?当她清醒过来后,欣喜地扑到丈夫胸前哭了又哭。阿列克依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说,别哭了,亲爱的,我已经回来了,还哭什么。走进屋后,阿列克依看到一件军大衣挂在门边,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一种可怕的猜测堵在心头。他问维拉,这是谁的军大衣,怎么放在这儿?维拉说,你听我解释。阿列克依说,我不想妨碍你们!转身想走。维拉挡着他说,你总应该听我说完吧。
听完妻子的叙述,阿列克依激动地说,维拉,你做得对,我代表所有的军人谢谢你!快带我去看看他。
伤员躺在床上,维拉弯下身子说,我丈夫阿列克依回来了。但是你别难过,你将和我们一起生活。伤员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头。阿列克依突然想起了什么说,等一下,维拉,你不是说他身上有一封信吗,快拿给我看。
阿列克依看完信后对维拉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我的战友阿了沙中士。当时我和他一起去执行任务,为了预防万一,我们互相交换了信件,如果一个牺牲了,另一个就把信转给他的亲人。接着他对伤员大声说,阿了沙中士,我是阿列克依少尉。我们曾在一起战斗,你还记得吗?伤员微微点了点头。阿列克依兴奋地说,很好,你听到了。我们约好战后再相见,现在真的见到了!你就在我家里,我们将在一起生活,你听懂了吗?
伤员动了一下,似乎想坐起来,苍白的嘴唇里传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阿列克依把他扶了起来,维拉在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并说,阿了沙,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阿了沙慢慢地但吐字清晰地说,谢谢你们,请转告我母亲,我没有被抛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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