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生在冬季,那一年,雪把院里的杏树都压弯了腰,所以,你的乳名就叫弯弯,学名就叫瑞雪。从此,你与冬季结缘。某年某月,你的心也与冬季埋下因果。
晚间,你端着一杯水来到天台。窗外,依然是在冬季,只是没有雪,干冷干冷的。你望着没有一颗星的天际,思绪却是回到你离家的那一幕。
“砰砰!”一声巨响,玻璃哗啦啦的碎了一地。它的原体有的是杯子,有的是桌面。那是在养你的爷爷奶奶过世后的第二年,你与你继母之间的小战争,客厅便作为你们的小战场。
“滚!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不去死,留在这祸害我!滚!滚!你给我滚出去......”你的继母是个粗鄙的女人,没有家教,水性杨花,而且是二嫁,自私自利,只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啊!这多像一部童话小说!
你揉了揉被撞疼的肩,盯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呼吸不稳的女人,轻蔑地笑了笑:“刘淑华,你太可怜了,这个家,我可以不进,而你,离了这个家,你什么都不是!”这一瞬间,你连生你的那个男人也一起恨了。
那一年,你辍学。那一年,你离家。那一年,你开始一个人。那一年,发生太多事。那一年,你十七岁,还有三个月便成年。那一年,你没和任何人联系,把自己放在世界之外。那一年,你变得不再相信“情”。不是说最真挚、最无私的感情是亲情吗?那么?如若被她所伤,是不是也最深呢?
回到天台上,你小口的喝了口早已凉掉的水。恍然间,你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竟稀稀疏疏的飘起了细沙般的白色小颗粒。下雪了!你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你讨厌雪,讨厌那没有一丝杂质的纯净。“快十七号了!”你小声的嘀咕了句,然后,转身走下天台。十一月十七号!是你爷爷奶奶的忌日!同样也是你的......生日!只是,这个日子,现在只被你用来记一件事!
雪,越下越大!
你从来没想过会再次遇到那个男人,结果,现实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今天是十六号,在你爷爷奶奶的墓前。每年的祭拜你都是特意挑十七号前后一两三天的日子!就是为了避开和那个男人的相遇,可是......
“弯弯,我终于等到你了......”这是男人的第一句话,伴随着眼角的泪水,然后,便说不下去了。
你只是站在离男人有两三米的位置,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鼻子发酸,想哭。男人老了!
男人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男人突然转身跪在墓前磕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啊!啊啊......”一直没说,男人之前好赌,这也是你毅然离家的最大原因。
你站在一旁,只感到脸上一阵滚烫,用手一摸,竟满是泪水。你从来不知道眼泪已可以这般滚烫。有点灼痛。
“弯弯,你......我......”男人终于站在你的面前,却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像是下了决心,他突然把你拉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男人的头就埋在你的脖颈,于是你知道,他又哭了!
“回家,回家好吗?爸一直在找你,你走后,你知道爸有多担心吗?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说!怎么这么不懂事......”男人说到最后大声地呵斥起来!
你闭上眼睛,只感到心在颤抖,一下一下,这一刻,你感到就要死去。
“弯弯,你后妈......淑华她已经走了,现在就我和小竖在家,爸现在也不赌了,小竖还在上初中,就要毕业了。你回来,我们一起生活,好吗?你学习那么好,现在也还小,给你报个技校吧,学点技术,将来有一技之长,也不用被别人比下去。你一个女孩子,别总一个人在外面跑,多不安全。你看你,现在都瘦了......”
你不记得那男人最后都讲了些什么,好像讲了好多。你叹口气:“唉!爸,你老了,现在这么唠叨。”
男人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放开你,张开双臂:“欢迎回家,美丽的江瑞雪小姐!”
你愣了愣,然后,深吸口气:“爸......”
回家的路上,路边一枝红梅晃花了你的眼睛。啊!差点错过这美丽的景致呢!在这雪后的日子里,你第一次感到温暖。看着身后的男人,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呢!
原来,你也有一双用爱凝结成的透明的羽翼!
原来,爱,一直持续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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