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小妹开作雪莲花湘南老客

发表于-2012年04月22日 凌晨1:31评论-3条

杨叔来了。我和他相逢在雪峰下的草地上。那时候,春天羞答答刚刚来到,草原像一个才沐浴新换了妆的女子,有些矜持,有些炫耀,有些冷傲的妩媚,更多的是华丽的张扬——就说那些花吧,开的得意的呀,在拂过青葱葱草尖上的风中,只是笑得又是摇头,又是扭腰,妖的不得了!而且,花的心事无遮无拦地附在花瓣上也是在风中飘飘摇摇地飞,缤纷如雨的样子。有一匹清亮的水,蛇样蜿蜒流过草原,牛羊或闲散地在水边打着喷嚏驱赶在眼脸前飞飞停停的蝶和虻,或立在水边,睁着水汪汪的一对眼奇怪地看着水底游动的白云和蓝天。一阵蹄声哒哒过去,水激动地打起晶亮的花儿,也发出银子样的响声。那群马驹过去了,又过去了几匹昂首挺胸的骆驼,之后是一声低沉又宽厚的长调从远处悠悠传来…… 我和杨叔就是这时候这种场景相遇的。

杨叔是我父亲蒙难时的好友。杨叔也是湖南人,邵阳的。杨叔是一个有风度、有气质、才华横溢的人,他是中国作协会员,还是我市政协副主[xi],一手好字,一手好文章,一手好厨艺,一副暴脾气——湖南人嘛,都一样!但人很好,帮助过很多男女,不过,我估计已经没多少人还记得他,因为他已经退休了。

在我的成长历程中,杨叔不可或缺,甚至有着父亲般的重要地位。

我们见了面,没有寒暄,相互递一根烟,点着吸一口,吐出和天色一样蓝的烟,就并肩上山了。我说:杨叔,你一定要和我爬上雪峰顶上吗?他说来都来了,年轻一回又何妨!

山腰是惯见的灌木丛,只是翠绿。山顶很安静,却是皑皑地白亮,简直耀眼!我和杨叔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就到了半山腰。放眼看去,不远处有一座石头砌成的屋子,很矮,也不大,有一条石径通向那里。我说杨叔咱们进去歇歇?杨叔说:也好,讨碗奶茶喝了再走。

离石屋只有十来步远了,见一个腰上系着蓝花围裙的少女探出门来看着我们问道:来了?进来坐,刚煮好的奶茶;我和哥哥弟弟等你们好久了。

杨叔看看我,我看看杨叔,异口同声问:你认识?问过,我们同时笑了!

但我们还是进了屋。屋子不大,还干净。屋子的门面南,从门口望下去就是我们来时的草原;窗户不大,向东,也可俯视山下的草原;屋的西面撑一根柱子,柱子年月久了,暗红色;柱子旁边立一个拉风箱的炉子,炉火很红,被风抽得哗啦哗啦直唱,坐在炉盘上的一只高颈细耳长嘴的水壶腾着白气也呜呜咽咽地哼唧,炉子旁边是一个铁砧,铁砧上是打铁的家什,地上也散放着火钳、打锤和小锤,一只费油桶里装着一半的水,水是污的,上面漂着泛着彩花的油污,显然这是淬火用的。少女低顺了眉眼跟在我身前身后,她漾在嘴角的一抹笑,好像随时都会开放在我的眼里,或者说随时都会小鸟般飞落在我身上的某个地方。她轻声道:哥哥,一路累了?快进来喝茶。

杨叔已经在窗前的小几上坐下,面前的奶茶冒着温暖的热气。陪杨叔坐的是一个男青年。

我在杨叔一侧坐下,一个小孩大约七八岁,他拿着一个烤洋芋递给我,说:大哥哥,昨天我姐姐就说你们今天会来,今天你们真的就来了!我和杨叔对视,眼里充满疑惑。杨叔显然在问我:你不是说你不认识他们吗?我用眼色回答他:杨叔,我真的不认识他们呀。这时,那少女过来坐我身边,说:哥哥你不认识我啦?我是嵚崟,你表妹啊!我当然是吃惊呀。我的表妹尽管几十年没见过了,但每个表妹我都记得。记忆中没有这样一个表妹。我盯着少女看许久,还是想不起来这叫做嵚崟的表妹。她晕红了脸,也不言语了。却是那个男青年说了:我妹妹还在我母亲腹中,就被两家大人将你们婚配了。我顿时傻了。他又说:我的爷爷是你爷爷的舅老表,你父亲和我父亲是二表,我们是第三表了。我家住在竹陇,离你们家很远。后来你随你父亲去了新疆,我们再没了联系。我和妹妹还有弟弟来新疆找你,到了库鲁木苏,走不动了,见这里有养马场,需要马掌,就开了这个铁铺,专打马掌。

杨叔呵呵笑起来,说:巧,巧,正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上山还能遇着家乡亲戚。

我一脑子浆糊。还要再想,嵚崟说了:你们还要上山吗?我说当然啦,这才是山半腰啊,我要到山顶去看山以外的世界。

杨树说:小何你自己去吧,我爬不动了,坐这里等你下山。那嵚崟说:我陪你去,我们上到海拔6000米的地方,可以看得很远很远。

我随嵚崟出了门,继续望山顶攀爬。路上我问嵚崟:这里应该有雪莲花呀,怎么没见到呢?嵚崟说:雪莲是开在雪迹线上的。来,我牵你的手上山。我大笑起来:怎的还能叫一个女的护佑我上山?嵚崟说:你不知道,我在这里住很多年了,习惯了;在这个海拔,你不会适应的。我还是不愿意让她牵我的手爬上。嵚崟又说:那好,你在前面,我在你后面牵着你的手。我应了她。

嵚崟的手很柔和,但是没有肉感,我牵着她的手,好像手中握着一把花瓣。回头看了——天呐!我手上真的是一握洁白的花瓣,是雪莲花!再去看嵚崟,她还是她,只是她的被我握着的手真的开做了一朵雪莲。我站住不动,奇怪地看她,却是我的眼神落到她身上的哪个地方,那里就开起一朵雪莲。只一会功夫,整个人就开作一地雪莲!我大惊,奋力向山顶跑去。

到了山顶,我看到了全世界——天啦,中国的版图真大呀,我脚下的郁郁雪松从西藏铺过去,一直铺到印度,一直铺到了德国的诺特霍恩,全都是我们的版图!我激动地大声喊叫:祖国,您真伟大呀!

很久,我听到耳边传来回音:大什么呀大?我的爸爸,你又掉铺底下了!

我起身一看,真的是又被儿子蹬下铺睡在了地毯上。想想刚才的梦,很是奇怪,就打电话给故乡的亲人。原来我还真的有这样一个没见过表妹。不过,表得很远:她的奶奶是我表姑爷的妹妹,是随了王震将军进疆落户到伊犁的。嵚崟是她的大孙女,三十几年前,她还很小,而她的弟弟还在母亲肚子里,在冬天的一日去乌鲁木齐路过果子沟时,遇到雪崩全部遇难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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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风儿那么缠绵点评:

读您的文章,有些游园惊梦的感觉,那一场奇异的梦幻演绎了一个美妙的故事。
在欣赏您优美文笔的同时,让读者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祖国辽阔的地域和当年随王震将军进疆落户的开拓者以及边疆人民的殷勤好客。

文章评论共[3]个
绍庆-评论

再来欣赏佳作,上午好!(:012)(:012)(:012)at:2012年04月22日 早上9:24

文清-评论

拜读朋友佳作,周末愉快!at:2012年04月22日 中午12:07

风儿那么缠绵-评论

再来拜读朋友佳作,周末愉快!at:2012年04月22日 中午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