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素是酒吧驻唱歌手，毕业三年，就循规蹈矩唱了三年歌，妈念了三年，爸骂了三年，歌照唱，日子照过。用她的话说，我的归宿在不远的明天，至于不远是多远，她说不出大概。

酒吧嘈杂，雨素却喜欢诗歌，诗如歌，一写动人，一叙动听。一次她兴致冲冲写一首歌，她命名为，可乐男孩，为隔壁家爱喝可乐的小伙，但是老板不让唱，他说：“这陈腔滥调的曲，幼稚的词，年轻人不爱听。”

雨素低垂睫毛，罢，自己留着欣赏。

回家逛网站的时候看到烟雨红尘。名字挺有诗意。进去看到的第一篇文是这样的：

“衰小孩　总是这样

一个人　在春天里继续流浪

握着那份固执的善良

独自徘徊　守望

就像失去了最最心爱的玩具

总是抓不住现在

总是丢失了过往

衰小孩总是这么健忘

衰小孩　总是这样

总以为　自己是自己世界的国王

总以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

其实　哪有这样

哪有这样

没有这样　再也没有过这样地向往

可是衰小孩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天堂

衰小孩　总是这样

一直在傻傻地仰望

似乎用尽目光中的真切

就能感动所有人的心房

可是　可是

他又健忘　

他又健忘　不是每个人

都像他一样　如孩子般自卑可爱

如傻子般孤独善良

衰小孩　总是这样

总是让人这样为他心疼

却无法给他一个代替的天堂

所以这个季节

衰小孩还在流浪

在一个人的季节里流浪

那就继续流浪吧

收起琐碎

收起表情

收起所有的善良　孤独　自卑　可爱

还有莫名的悲伤”

易小北是谁？雨素留下一句话离去。

第二次登陆的时候易小北这样回：易小北是我。

“你是谁？”

“我是易小北。”

“无聊。”

小北偷笑：“告诉你实话吧……我就是衰小孩。”

雨素彻底晕掉，真是无聊极其幼稚。

二、

雨素终于在网吧演唱自己制作的第一首歌。此时她已经陷入网络暧昧。歌是她写的，灵感是枯叶给的，发现枯叶这个文艺青年也是在烟雨，他的诗使得她写出这首歌。“你在遥远，呼吸似近，文字跳跃，如心的搏动，你一定哦望望远处之东，太阳升起的地方，娆美的歌，为你而唱……”

雨素的想象力如腾空出世，一气呵成，完成一篇文绉绉的文，而枯叶，为它写下续集，相识无可厚非，吸引，实属常态。文字总潸人，现实而之变迷离，红木吉他，抱入怀，思绪幽香飘远。

爱情就在情思的波动下滋长，谈爱太过沉重，雨素不是个梦幻的人，她将现实看的清楚明白，一直在等待，又一直在怀疑，是否是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是否走了。

每晚舞台下为她而跳跃炙热的眼神，他手中永远转动的可乐，像极泛红的药水，他总满足于一饮而下，如同豪饮陈酿老窖般神往。

“我为我的‘可乐男孩’而来。”他说。

雨素笑：“小孩子。”

雨素很久不唱“可乐男孩”，他仍旧来。“小心我回家告诉你爸妈。”雨素吓唬他。

“当我孩子？没必要，好歹也那么多年邻居，姐姐给个面子。”他脸圆可爱，说话却老气横秋。

雨素大笑，“你怎么这么可爱。”说着手拍上他的肩。

枯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把第一个眼光留在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身上。雨素就在一瞬间呆住，有似曾相似的感觉，缘分是狗屁，现实是真理，现实是缘分就在眼前，你怎么还不相信缘分。

她终于走过去，然后擦肩而过，旁若无人，视若不见，枯叶抹了抹额角，“想什么呢？”

三、

土地以深沉伟大的力量支撑起整片森林，树枝上的叶，因它而滋润成长，吸收它的养分，恩受它的能量，而当风飘摇而来，叶就只为风而动，随它而走。枯叶不想作一片忘恩负义的叶，他宁愿是一片枯叶，落叶归根，枯叶静静躺在树的旁，守候着这伟大的恩情。

从酒吧回到旅店，枯叶开始愁绪满脑，为什么不乖乖待在该待的地方，仅为莫名的心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他看到云朵和她的男友，幸福甜蜜，他应该祝福，也是真心，云朵于他来说是过去式了，应该忘掉。出来散心应该高兴一点。

枯叶从雨素文中得知这个“怡然自得，浑然天成”的城市，长江沿着它的基底，带来许多希望，带走许多惆怅。沿江城市这点不好，天气变幻无常，头日日照大地，次日语素回家的时候下起瓢泼大雨，站在酒吧门口期待有一辆出租到来。

“喂，雨素姐，你还在酒吧吗？”墨翟打来电话。

“在，雨很大。”

“你等着我。”

出租车在五分钟内到达，墨翟打伞从车里出来将语素护上车。

“你怎么会来？”雨素问。

“我在附近，顺道来接你了，这么大雨，车也不好叫。”说着灌下一大口可乐。

回到家，墨翟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语素姐，进去吧。”

雨素说声再见进了屋。墨翟还站在门口，沉默一阵转身回到自己家。他爱着这个女子，

即使大家都说她不务正业，不温柔贤淑，也不美丽大方。门对门的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也算朝夕相处，明年墨翟就毕业了，或许毕业之后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他才有勇气说出这个秘密。因为在他心里，语素的心界是高高在上的，自己的思想，赶不上她。

四、

和枯叶见面是一种必然，时间的长短而已。

枯叶不相信坐在自己对面的是文字多情，感情细腻的语素，她太过时尚，太过现代化，唱歌优雅，却摆脱不掉俗套的现代女子的前卫。雨素倒是坦然，枯叶和她想象的差不多，文质彬彬，说起话来抑扬顿挫。语素突然觉得有点喜欢这样书生气的男子。

“你能送我一首诗歌吗？我会给它谱曲。”语素真诚的说。

“实属荣幸。”枯叶笑。

原来他有小小的酒窝，仔细看方能发现。枯叶脸红有些不好意思，“我脸上有东西？”

“不，不是。”语素尴尬。

“你唱歌很好听，不过干嘛不找份正经的工作。”枯叶说。

语素惊愕：“怎么，你觉得酒吧歌手不正经？”“不是那个意思。”枯叶忙解释。

“那是怎么？”

“只是女孩子做那种工作，总是不体面。”枯叶小声说。

“那种工作？哪种？怎么定义？”语素不依不饶，语气饶有兴味，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好奇。

“算了。”雨素说，“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算是逃避一种感觉，不说这个，来这就是为了散心。”谈到这个问题，枯叶显得烦躁。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第二天墨翟假期结束，要赶回学校，他在楼下等语素。枯叶送语素回家，他明天也要回自己的城市。

墨翟自然是看见他们。“姐姐回来这么晚。”墨翟对雨素说，眼睛向枯叶打量着。

“在等我？”

“想到你家坐坐，你不在。”

“你先到我家去，我跟朋友道个别，一会就回来。”雨素笑说。墨翟表情凝重，他自然而然将枯叶当做情敌，枯叶看出墨翟的不友好，只有雨素什么也不知。

“她是谁？”墨翟问。

“朋友。”

“没见过。”

“我们是文友。”枯叶说，“你好，我是枯叶。”枯叶伸出手。

“墨翟。”墨翟说，没伸手出去。

五、

那一晚，墨翟在雨素房间呆了许久，他在电脑上看完雨素写的所有东西。文学网里，她与枯叶的交集，和里面每一个人的交集，他没有说任何话。只告诉雨素第二天要走。“我送你吧。”雨素说。

“不要了，你要上班，我自己走就行。”

时光在不经意间磨砺一个人，无论感情或生活，墨翟不想走，但他明白还不是时候，现在他只能不断努力，自己有了好的将来，才会为雨素带来好的将来。

会有这样想法的男人有两种，一是自以为是的，而是真心实意的。墨翟是哪一种连他自己也摸不清楚。他是个大男孩。必定是早熟的。

几天后，雨素的qq邮箱传来一封邮件，里面没有字体，只有一幅图，那是雨素最爱的共玫瑰，电脑制作，美轮美奂，雨素的心稍稍震了一下。这里面有说不清的情愫。只是一张图片，却感觉有深深的含义隐藏。

来件人署名，易小北。

这极其莫名其妙，与易小北只不过在网站上有几言几语之交，他怎么知道自己的qq？又怎么会发这么一张意味不明的图片？

雨素加上他的qq，看到他头像的一刻雨素更懵了，这不是墨翟吗？

这时墨翟打来了电话：“姐姐。”

“墨翟，易小北是你吗？”雨素有些振奋。

“是的。”

“你这孩子，怎么不告诉我，还玩文字游戏。”雨素还是认为墨翟挺可爱的，是个好弟弟。

“姐姐。”墨翟的语气变得沉重。“怎么？”雨素问。

“那天看到枯叶后我一直睡不着，你知道为什么吗？”

“怎么了墨翟，枯叶他怎么了？”雨素满脑袋疑惑。

“因为我喜欢你。”墨翟毕竟是没经历过感情的人，沉不住气，一遍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该做什么，该等什么，又一遍一遍推翻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再晚雨素就成别人的了。在在乎的人或事面前，人往往变得多变而不自信，且，容易在鼓起勇气的同时又丧失斗志。

此时的墨翟，已经马上后悔说出“喜欢”的话，他仿佛能听见雨素紊乱的呼吸，看见她慌乱错失的表情。

而雨素确实是不知所措。“墨翟，姐姐跟枯叶没什么，他只不过是个过客，一个看不起酒吧歌手职业的人，哪怕他再才华横溢，姐姐不会欣赏的，因为他不理解姐姐，知道吗？你别胡思乱想。也不要再说喜欢的话了，在姐姐心里你永远是个好弟弟。只要你用心做好在学校里该做的，姐姐就会高兴。”

墨翟的心落下了，随即也如梗塞，他终于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什么都没有，一如他所想，自己是个穷酸学生，姐姐怎么会喜欢。“姐姐，我开个玩笑，你别介意。”说完他挂断电话。

害怕再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听到电话那头“嘟嘟”的响声，雨素心里开始一遍一遍疼，她想起“易小北”的“衰小孩”：　一个人在春天里继续流浪，握着那份固执的善良，独自徘徊，守望……

它意有所指，她不知道失落什么，或许不想因为这样而失去他们一直以来以姐弟相称的感情。

六、

雨素总觉得丢掉了什么，有些东西留不住，也挽不回，失落的究竟是什么，失的那一份，那是什么情。

直到枯叶再联系雨素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有了答案。她问枯叶：“若你爱上一个比你大四岁的女人怎么办？”

“不可能，我绝不能接受，我不会喜欢姐弟恋。”枯叶果断说。

“比你小四岁的呢？”雨素问。

“小四岁。”枯叶念，“那肯定能接受，谁逮着这机会，这便宜不占那就是脑袋有问题。”

“哈哈，”雨素笑，“你倒是诚实。”

之后雨素细细想，枯叶说的没错，谁说不是呢？我这段时间我般纠结，为的是什么，答案显而易见。其实心里，也是喜欢墨翟的。只是，年纪的观念，使她从不往爱情想。

感情方面雨素是个主动、直白的人，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墨翟自己内心的感觉，但她这次也想文艺文艺。她到墨翟的“衰小孩”下留言：从此之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会欣赏你的善良，我会陪你守望……若愿意，今后的路，我们一起走下去。

之后雨素就一直在激动的心情中等待着，也想象着墨翟看到她的留言后会是怎样反应。她一遍一遍去看有没有回复。请了一天的假，从早晨等到中午，再到晚上，雨素在电脑前趴着睡着了。

窗子没关，雨素被突来的一阵风惊醒，看看电脑，处于睡眠模式，十二点多了，雨素进到网站再去看，有了“易小北”的回复：谢谢你的支持，有你这番鼓励，小北感激不尽。

雨素心顿时空落落的，他这是什么意思？对自己要表达的东西视而不见吗？

顾不得是半夜还是凌晨，雨素急冲冲地拿起电话打给墨翟，结果是关机，睡觉他习惯关机的，她忘了。于是她发了短信，墨翟一开机就会看到。

一番折腾后，雨素终于在不安中睡去。

生活的残酷就是当你认定一件事的真实，想要去执行它时，现实还你一个清醒的耳光。

墨翟看到雨素的短信时，心里有激动。兴奋，也有不安。他不知怎么回复，五一假马上会到来，他准备放假时回家去再好好解释。于是雨素一直没有等到回复。

雨素第一次在面对墨翟时慌了，难道他那次的表白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她了解墨翟，他是不会轻易说胡话的，所以才认定墨翟是真喜欢自己。那他为什么现在又不肯面对，难道是那次的言语伤害了他？可是自己并没说有何不妥的话。

雨素没有勇气打电话。她还是到他的文章下留言：墨翟，你能给个准确的回复吗？我确信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心里怎么想告诉我好吗？

易小北：“你好，墨翟是谁？你是不是留言留错地方。”

雨素惊：“你不是墨翟？”

易小北：“当然不是，我就是易小北。”

聪明的雨素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可理解自己一直了解的人为什么这样做。

墨翟回来的时候想了很多解释的方法。不外乎是自己的不自信，在他心里雨素总是遥不可及，自己的思想永远赶不上，那天在雨素的电脑上看到她与易小北的交锋，他只不过想借借易小北的名义，拉近他们的关系。

他所不知的是，这是一个极致愚蠢的办法。像雨素这样的女子，她只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去欣赏他，而不是欣赏一个人就去喜欢他。何况，易小北，不是她所欣赏的类型。

尾

雨素在台上轻轻唱，第一次如此忧伤：“窗外的天气，就像是你多变的表情，下雨了，雨陪我哭泣，看不清，我也不想看清……”

墨翟望望窗外，真的下雨了。

这个沿江城市的雨，它第一次下的这样忧伤而缠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