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萧瑟的秋风第三次(也许没有这样精确)吹过白浪河水之后,柯怀志的妻子终于离他而去。她是被饿死的!是的,事实的确如此,尽管有些匪夷所思。
几年前,她患了一种怪病,一种永远也吃不饱的怪病,天知道,这是怎样的一副肠胃,里面除了可以填充馒头、蔬菜及肉类,还能填充木头、玻璃,甚至铁块等等。柯怀志不无担忧的想:如果她哪天吞下一幢大楼,进而把整个地球吞进肚子里,其后果真是难以想象呀!
眼下,这种担忧已经解除了:中年丧妻,为人生之大不幸,竟不约而来,降临到一位小学老师的身上。这件事,起初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着他,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经历一番痛苦后,他的心里只留下淡淡的忧伤,甚至有一种解脱后的轻松感,一种空虚感,近似于歇斯底里的疯狂空虚,将他紧紧围绕。
柯怀志今年四十二岁,作为男人来说,应该是一个黄金年龄。关于小学教育,他虽然不能称为专家,但也堪称行家里手,他有二十几篇论文在全省获过奖,另有五十多篇相关文章,在《教育》杂志上发表。
他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上初一,在外地住校学习,每个月回家一次。所以说,从基本情况来看,他又一定程度的恢复了男单身的生活。可这种生活,再也没有过去年轻时候的活力,当然更谈不上富有诗意。特别是这个寒冷的冬天,柯怀志就像一条冬眠的小虫,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身处梦境;又像一片雪花随风飞舞,可总也融化不掉,别人能感知他的冷漠,他自己却无法抓住自己。
该死的日子走得很慢,可春暖花开的季节,还是不折不扣的来到了。柯怀志沐浴在春光里,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上下涌动着一股蓬勃的力量,他想:我是应该再续弦的。
他跑了好几家婚姻介绍所,最后锁定了一家叫做“牵手”的婚介所,至于原因,并不是这家的“红娘”外貌可人,而是因为她对柯怀志投入了很大的同情,甚至流了几滴眼泪,说了一大通“柯老师又当爹又当妈”之类的话。柯怀志交了200元的报名费,填写了详细的个人资料,包括年龄、性别、身高、体重、个人职业、给人收入、有无住房及子女、个人联系方式、个人要求等等,这一切均不在话下。
过了三五日,一个星期天,柯怀志一个人在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一位漂亮的女士。该女士美丽大方,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说是在“牵手”看到“柯老师”的个人资料,感觉很满意,也没打电话,就直接找上门见面,是不是有些冒昧呀,柯怀志如梦方醒,忙说极好极好,哪来的冒昧之说呀,呵呵。边说边心想:怪不得昨天晚上做梦,见到一片片桃花飞向自己的胸口,原来是要走桃花运呀。
接下来的事情,说是水到渠成也罢,干柴遇见烈火也罢,他俩在一起吃饭、逛街、购物、睡觉,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柯怀志每天春风满面,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其状态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可是好景不长,一个月之后,该女士突然失去了踪影,电话也无法接通。凭着作为老师的英明睿智,柯怀志知道她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粗略的算了一下,一个月下来,他在她身上,花掉了约一万五千块钱,还没到倾家荡产的地步,真是谢天谢地!
燃烧的火焰,虽然遭遇了一盆冷水,仍温热有余。婚介所是不能去了,那就靠自己吧,他想起离自己家不远,有一座东苑公园,里面一个露天舞场,除去冬天外,每天一早一晚,都有好多男男女女在那跳舞。到那里去碰碰运气,也许是不错的想法。所谓心动不如行动,一旦作出决定,绝不拖泥带水,他把自己浑身上下收拾一遍,就在一天清晨朝着公园进发,就像投入战场似的,心里有几分勇敢,也有几分忐忑。公园里景致不错,特别是盛开的玉兰花,像一只只展翅的蝴蝶。那片舞场,在人工湖畔,这里是一个音乐的世界,一个旋转的世界。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都闪耀着活力的光芒,那样迷人,具有莫名的诱惑力。柯怀志像一位冲锋的战士般,冲进这个旋转的世界……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下来,柯怀志就俘获了一位单身女士的心。她是本地一位三流的画家,相貌一般,但气质高雅,关键是,经济上还比较宽裕。闲言少叙,这俩很快就打得火热,并且时常陶醉于这旋转的世界里。欢乐的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已是春夏之交了,柯怀志多次向这位女艺术家提及婚嫁之事,可她怎是避而不谈,很快转移话题。不仅如此,柯怀志还有一个新的发现,关于他俩的约会及有规律,比如说二、四、六,比如说一、三、五等等,时间总是差开的。这激起他的好奇心,悄悄做了回秘密侦探,终于发现了事实真相:原来这位女艺术家,另有一个男性的密友!还好,毕竟不是同性恋!可是,他想娶老婆,并不想找一个情人……
春天的花朵凋谢了,夏日的花朵还会开放,柯怀志还是会做着同一个梦:在梦中,他仿佛看到亡妻的面容,张着血盆大口,脸上挂着两滴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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