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为老干大文学写作班统一命题散文(要求叙事)作业而作。)
【那一天,我到院子里晒衣服。凉亭的东西碰了我,一抬头,发现柳枝绿了。定睛一看,柳枝上缀满了叶包,绿绿的,充溢着盎然的生机活力。原来,春天已经莅临了人间,可我全然未曾感觉到……(此段为本次作文的统一题头段。)】
是老迈的木讷心底的春不在了吗?都不是。自打那天去乡下给妈妈、姨妈扫墓,一段揪心的往事让我想起了一个妹妹,一段伤春的往事。
1973年刚刚20的我凭养母是姨妈的众知度,转入旅顺黄泥川二队做了“还乡青年”。有点“刀笔小吏”的能耐,很快就做了大队的专职通讯报道员。
一次去南海头采访渔民海带养殖和搞副业——拣沙蛋,认识了小我4岁的妹妹春兰。
那天太阳很毒,我几乎趴在满滩大小不一的沙蛋上,两只手像鸡爪一样地划拉,挑拣出圆润且像拇指盖大小的颗粒。听说是给钢厂炼钢用的,一公斤好多钱。烈日当空,汗水湿透衣背,口渴难耐。这时她笑盈盈从海山旁小草房走过来。
“姐姐喝点水吧,你这写文章的嫩手,体会一下得了!败(别)累坏了!”她操着当地话热情地说。
半瓶凉水,一个糗巴巴的国光苹果拉近了我们的距离。那天我知道了渔家养殖的辛苦,搞副业的艰辛;知道了他父亲是某队的副队长,家有3个哥弟1个妹妹;知道了她初二就下学干了农活,家里挺穷;知道了长到这大,她还没去过大连市内看看。
做了朋友,吃过她家的大锅饭,看到她风流倜傥的爸爸和不善言语的瘦小妈妈。
75年我得到80名还乡青年派给的2个招工名额,高兴里夹着不舍。那个周末,我和兰妹妹骑车50华里回到大连的妈妈家做客。那一夜星星做灯,我俩捞了半宿的磕儿。第二天又去国营照相馆照了一张3寸的合影。她像个小丫蛋儿,凤眼高鼻,小嘴薄唇,笑很腼腆。
我回城后,常给她去信,可收到的回信不等同。寥寥几行,字迹像3年级小学生。也有拼音和涂抹的地方,我却从心底不嫌弃她,只为他感到惋惜。“远隔”、“分离”都是友谊的敌人,渐渐多会成为忘却或淡淡的回忆。
5年后的一个清明我去给姨妈上坟,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兰妹妹的母亲在那个早春的日子,将有了外遇又往死里折磨她的丈夫活活用斧头砍死了。那日他酗酒后又往死里打她,用斧头恐吓她。这次她真得崩溃了,一夜不敢合眼。也就在一念间,在鱼肚白的时刻她演绎了血染的疯狂,后去自首……
得知此事后多次给兰妹妹去信,但都如石沉大海。是她被突如其来的血光吓傻了?还是一夜间被没了父母的家压趴了?疑惑是背负一个杀人犯妈妈的心死了?我真不能再去揭她的心底锥痛的伤疤了。这多年,我时而会看着她那腼腆一笑的照片发会儿呆,想她后来受影响,下嫁大她10多岁老男人的多舛命运。
上个周日,天忽的洒下阳来,仿佛催生了我立马独行的决心。
这是黄泥川村被“大连天地”承揽规划后,在水库南面的北坡新建的一座大公墓。沟里沟外的世代祖坟移入近4000座,倒也清雅幽静。满山的松树都被绑上了醒目的红布条,裸色和血色相互缠绕,像在昭示着亡灵的健在,生者的不息。
一个人的祭祀真比我30多年来一帮一簇来得痛快。哭和数念不要避讳,随性放开去,脑海远近镜头交替,跳跃而感心。我对着青山先祖和养育了我的姨妈姨爸爸祭拜,将酒敬天接地洒去,让缭绕的香魂缥缈九天。
一位看墓地的老人向我走来。我知道一定是提示不准烧纸之事就按告于他。话里得知他是本地老人,忽然就问起了兰妹妹妈妈那件事,他说我领你去看看他爸爸的坟。鬼使神差般我抱了一抱黄表纸就跟他去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二人墓穴,兰妹妹爸妈的名字都刻度在上,只是妈妈还健在。那名字用红漆染着,日久血色已退了多半,让人相信岁月是可以淡化一切悲愁怨恨的大师。原来兰妈妈得到了全村人和大队领导的同情保举,在几个儿女家一直过着监外侯保的日子,但精神已经几度失常。那个曾经血光之灾的老宅早就扒掉。这次我还是没得到兰妹妹的消息,听说她已经去了离大连很近的地方生活了。
半个世纪前的黄泥川车站守着一个日伪时期修建的“小衙门”标志建筑,唯一条窄窄的柏油马路南北贯通至旅顺。后来那里做了大队支部,广播站设在朝东的偏厦子间。在那里我度过了500多个“以笔做刀枪”的日子。
今天这里成了很现代的街景。4排柏油车道画着雪白的隔离线,路南一座大连外语软件学院蓬勃拔起。路旁等车多对对学生情侣,牵手的,相拥的。院内柳芽的轻摆,杏花怒放,偶有一枝出墙来。一切秩序井然又带祥和自然散淡。
转念就想起了小兰妹妹。如今也该奶奶或姥姥了吧?这个清明你是否带着儿孙来看看当年死于非命的爹爹了那?我想一定能!不然那碑刻上怎又多出了三个孙辈的名字那?我相信人类的进化繁衍不但有本,更有灵的升华。而传承的美好,会像春来的江水还有柳绿枝头的那番摸样,给活着的人带来期望,梦想还有追悔和新生吧?!
心无垠作于2012.4.1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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