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此情无计可消除终身美丽

发表于-2004年12月10日 上午10:03评论-0条

我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是二十九岁,所以今年的此时我应是整三十了,而立之年。 我是个导游,但是我没有导游证,说白了其实就是“黑导”,不过我没有坑过哪个游客,真的。——黑导的意思并不等同于坏人。

这段时间,国家加强了打击黑导的力度,我不得不暂时失业,整天呆在家里,除去睡觉,吃饭,上厕所外,其余的时间就都花在了电脑前。我喜欢上网,因为在网上你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和你一样无聊,空虚,寂寞的异性。顺便说一下,我没有老婆,原先是有一个的,不过两年前她做了别人的老婆。

我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我已经习惯于在网络虚拟与现实人生的夹缝中找到平衡。

前些天,我在聊天室里结识了一位25岁的女性,我们彼此曾用qq视频过,对于对方都很满意,于是决定出来玩。傍晚的时候,我带了几百块钱离了家,沿着长堤路朝约定的地点走去。我边走边想:带她去哪儿好呢?如果在海甸岛,熟人太多,不好;如果去解放西,房价太高,条件也差,不好;如果去府城,又太远——

正想着,一辆小车朝我开将过来——

躺在医院的床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怎么我会这么倒霉呢?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老天爷惩罚我?我把最近做的每件事细细地想了一下,却没有发现哪一件是有违天地良心的。老天爷真他妈的是瞎了眼!

在医院呆了三天,我就回了家。只是皮外伤,没多严重,不过最重要的是,住院医疗费太贵。这笔费用本应由那肇事者担负,但他却跑了。

我去了交警大队事故处理科找负责处理我这起车祸的孙辰队长,不过他一直不在。他似乎很忙。事实上,那儿的人好象都很忙,我向一位女警询问孙队长时,她就露出很不耐烦的样子。我问得愈多,她的脸色就愈难看,像是被老公打了一般,我于是不再问了,自己胡乱转着找。最后,我在一面墙上 找见了工作人员的名单,按着上面所写的找见了孙的办公室,但办公室门是锁着的,没人在。我在那等了一个下午,都没见他回来。

今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想,他应该回来了吧。于是我穿好衣服又去了交警队。他果然在,不过我去的时候,他正和另一名同事交谈着,谈得兴高采烈的,还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想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很不幸,他们并不能注意到,仍然十分投入地交谈着。这让我很是尴尬,只得先退去,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再过来看时,他们仍在谈,亦不晓得谈什么事,如此冗长。我如此往返了三次,才见那人离去了,心里一松,忙过去敲门。他正在看什么文件,头也不抬,便道:“请进!”我忙走进去,道:“你好,我27号在长堤路出了车祸,当时事故是您处理的,所以我想找您看一下——”他打了个手势,叫我不用再说下去了。“都在这里记录着,你看一下。”他把一个文件袋扔给我。我打开来翻看了一下,道:“现在是不是找不见那个车主了?”他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文件,道:“说过了都在那上面记录着,仔细地看看!”我“哦”了一声,又去翻看那车祸记录。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那车主的住址我已经找见了,不过那是个出租屋,人不一定找得见。交警队那边很明显是不管的,只有自己动手了。没办法,这事非得有个结果不可,要知道住院那三天,检查费加医疗费,住院费已花去了我一千多,车主若是不赔,我亏大了。只有找见那车主。

我按着地址去了那出租屋。那是一处在龙昆南路的地方,很脏,很乱。我费尽了周折才找到,敲了敲门,没人应,邻居却出来了,看了我一眼,道:“已经退房了。”我的心一沉,尽管说早料到会如此了,还是不免心寒。“那他们去哪了?”我问。“谁知道呢?”他说,见我以来脸茫然的样子,又补充道:“他们家有个女儿在海大读书,你找她问问。”我忙问道:“她叫什么名字?”“武兰!”——

我是下午六点去的海大。海大在海甸岛上,我以前去过好多次了,所以路很熟。到了她住的楼下,我请楼管帮我叫她,自己便在一边等。一会儿,她下来了,扎个马尾辫,穿着运动服,很青春的样子。“武兰?”我走过去问。“你是——?”她一脸疑惑地望着我。“吃过晚饭没?”我问。“没有呢。”她说。“那一起去吧,我请你。有事要跟你说,咱们边吃边谈,怎么样?”我说完便走。她忙跟了过来。

进了一家小面馆,我叫了一份刀削面,她也跟着要了一份。“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她边吃面边问。“我叫马军。”我回答。“你爸妈现在住在哪?”我停下筷子问道。她突然脸色大变,道:“问这干什么?”“前几天,你父亲开车撞到了我,需要找他认定以下责任。”我说,“麻烦你帮我转告他一声,或者直接引我去见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她冷冷地道,然后“嚯”地站起身,放下筷子,转身便走。“你是他女儿,怎么会不知道?”我追上去问。“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咬着唇道。这时,服务生跑过来,道:“要结帐吗?”她从兜里掏了钱出来,给了服务生,道:“我那份的。”转身跑了。

回家的时候,我觉得很烦。最近好象做什么事都不顺,真不知是怎么啦。那时是八点多,我正走过东湖。东湖的一个门口聚了好些人,有搞彩票的,有摆地摊的,有散步的。我走在这群人当中,想着自己的事。走着,走着,一旁树下一个女人忽然走过来跟我打招呼。“要去玩?”她问。我“啊”了一声,很不解。“六十块,不算贵吧?走吧!”她冲我笑了笑,揽住我的胳膊就走。我迷迷登登地被她拉着走。她到底是谁,我心里想。这时,路边三三两两站着四处张望的女人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突然明白过来了。是妓女。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她,见她口红涂得很重,眉毛也画过,看年纪绝不比我大。我突然有点心慌起来,于是问道:“六十,对吧?”她“恩”了一声。我舒了口气,还好,钱够。“去你家?”我问。“去开房也好啊!”她说。“算了,去你家吧!”我说。

屋子里很简单,只有两间,没有什么电器,一看便知是临时租来的房子。我坐在床边打量着四周。“要洗个澡先吗?”她把包放在桌上问。“好。”我说。“里面有套。”她笑道。我也笑了笑。

洗完澡出来,她已经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了,身上搭着毯子,肩和腿裸露着。我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揽过她的肩,吻她的唇。双唇一贴,她的舌头马上探了过来。我觉得味道怪怪的,像是她的口红的味道。她表现的很热情,按住我的肩,把我压在了身下。我喘着气,用力地抱着她赤luo的身子。两人在床上翻来翻去。快到高[chao]的时候,她使力地咬住了我的肩,留下了一排细细的齿印。我亦满足地趴在了她身上,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说:“你该走了!”我看了看表,道:“还早,不急,再躺会儿。”她不作声了,又过了一会儿,她道:“好了,已经快十二点了,该走了!”我懒懒地动了动,道:“过夜好不好?我加钱给你。”“不行了,真的该走了。”她坚决地道。“加钱也不行啊?”我咕哝道。“不是这个问题,要不你明天再找我好了。”她说。我摇了摇头,道:“好吧!”便穿了衣服起身。她也跟着匆匆起身。我拿了钱给她,她放在了桌上,急急地送我出了门。

我在家呆了两天,什么都没做。看新闻的时候,看到说国家又加强了打击黑导的力度,不由得大骂。我已经失业快两个月了,这样下去,恐怕真要玩完了。我又想起了武兰,那么漂亮,可爱一个女孩,她父亲怎么就那么恶心?好的,父债子还,我把强j*了算。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我决定再去找她。

我去的时候,她不在。她的同学说她和室友在一个烧考园打工。我于是又去了烧考园找她。她果然在,穿着红色的工作服在桌子间来回穿梭。“嗨!”我朝她打了个招呼。她扭头看着我,怔了一下,又去做事了。我找了个位子坐了下,叫了一瓶啤酒和一些羊肉,一边吃一边看着她来回走。九点多的时候,一个主管模样的人过去给她说了些什么话,她的脸色马上变了,摇着头,似乎在推辞着什么。一会儿,那主管脸色沉重了起来,而她却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然后,两个人便到墙边的一桌客人那去坐下。那主管陪那两个客人喝了一杯便起身走开了,她却傻傻地坐着。那两个客人拿酒劝她,她忙强自笑着推辞。突然,其中一个客人猛地把酒杯摔在了地上,口中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亦吓呆了,坐在哪儿不知如何是好。那客人忽又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一手拿了酒杯压在她嘴边,怒道:“喝是不喝?”旁边的人也惊了住,全部起身躲得远远的。那客人见她嘴紧闭着,骂了句,将一杯酒全洒在她脸上,又换了一杯酒。她的眼睛被酒水一沾,已是睁不开了,脸上是湿的,不只是酒水还是泪水。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冲过去把那人推开,怒道:“回家搞你老婆去!妈的,人渣!”拉住她的手,一口气跑出去了。到了路边,我停下来拿纸巾给她檫了檫脸上的酒水,轻声道:“眼睛痛不痛?”她摇了摇头,一脸木然,一会儿,忽然双手捂着脸蹲下身去。我也蹲下去,在她耳边道:“好了,没事了,我们出来,没事了。”她却是不说话,亦不哭,只是静静地蹲着。我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阿兰!——”这时,和她一起工作的那个室友也出来了。“怎么样,还好吧?”她问。武兰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没事。”转过身,看了看我,道:“我要去工作了,再见!”我吃了一惊,道:“还要回去?”她“恩”了一声,转身要走。我抢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有病啊你?这样的工作还做什么做?”她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睛亮亮地,缓缓地道:“谢谢你!”抽开手,走去了。我怔在了原地。“你不知道,这份工作对她来说有多重要?找份兼职不容易。”她的室友对我说。我“哦”了一声。她又道:“她和父母分开住,她一直和姥爷一起,所有的开销都是她的四份兼职和姥爷的退休金来支付。”我一阵茫然。

回家后,我的头不知为什么涨得厉害,衣服也没脱,便倒在床上睡觉。这一睡便是一整天,醒来时又晕得厉害,到外面转了转,吃了点东西,才觉得好了一些。朋友打电话过来叫我去喝酒,不知怎么的竟提不起兴致了。便推说有事去不成。独自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不觉又走到了东湖,我忽然想起了上次那个女人,脚下便不由自主地朝她的住处走去。快要到的时候,看见三四个小孩在打架,三个人把一个推到了,然后扭头便跑,地上那小孩爬起来,手里捡了块石头,拼命地追,一直追到我这边。我伸手把他揪了住,道:“你拿石头把他们的头砸破了怎么办?”他用力挣开我,还要追,却见他们已跑远了,追不及了,恨恨地把石头扔了出去。我问道:“他们为什么打你?”“欺负人呗!”他愤愤地说。“为什么欺负你?”我又问。“因为我妈是b*子!”他说。“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妈妈?”我责问。“本来就是。”他用袖子抹了把脸,坐在了路边。“你怎么还不回家去?都十一点多了。”我问。“我妈说十二点才准我回去,十二点以前有男人找她。”他说。“那你住哪儿?”我问。他指了指背后的一处小屋。我朝那儿望了一眼,忽然觉得胸口发闷。那个地方正是那个女人的住处,而这个孩子无疑是女人的小孩了。我明白了那晚她为什么非要我走,为什么我加钱也不肯留我过夜。我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妈的!”我朝着远处骂了一句。小孩莫名其妙地望着我,问道:“怎么啦?”我长长地呼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了下,道:“没什么。”“你妈妈好不好?”我问他。“好呀!”他说。“好?那你还骂她是b*子?”我问。“b*子怎么啦 ?b*子不好吗?”他说。我觉得眼角有点湿,道:“好,好得很——”又坐了一会儿,路上的行人渐渐稀了,只有各样地车子来来往往。我把身上的两百块钱掏了出来,塞到他手里,道:“一会儿回去给你妈妈。”他又把钱塞个我,道:“我妈不准我乱拿别人的钱。”我强自笑了笑,道:“是我欠你妈妈的。”又塞给了他。这时,那边屋子的门开了,一个男人匆匆走了出来,随后女人也出现在了门口。我拍了拍孩子的头,道:“快回去吧,到十二点啦!”他应了一声,便向家奔去了。女人看见我了,远远地道:“不好意思,明天再来吧,早一点。”“好。”我说。

走回去的时候,我觉得头又晕了起来,很晕很晕,几乎都要倒下了,勉强走回去,一进屋便支持不住了,倒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动一下。我想我是病了。

是小姨把我送进医院的,但我只住了一天就呆不住了,住院花钱太厉害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我换了件衣服,便出了院。

我去路旁的站台等车,等了一会儿,车一直没来。忽有人在我背后拍了我的肩一下,转身一看,是武兰。“这么巧啊?”她笑着说。“是啊。”我说。“一起走走?”她说。“好啊。”我说。

我们沿着人民大道默默地走着,走了许久,一路无语。快到人民桥时,她忽然问:“我爸得赔你多少钱?”“一千。”我说。“给三个月时间,我赔给你!”她说。我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道:“你赔我?拿什么赔?凭什么?四份兼职?姥爷的退休金?”她的脸色一变,好一会没说话。“养好你自己先吧!”我大声地说,然后向前走去了。她在后面喊道:“我会赔给你的!”我回头望着她,一笑道:“傻瓜!”一扭头,大步走去了。

我快快地走着,走过人民桥,走过钟楼,走过一个个的路口。街上的车子一辆一辆从我身边驶过,路边匆匆的行人一个一个与我交肩而过,我没有停。我看见了坐在路边的乞丐,蓬头垢面,面前放一只盒子,等着路人的施舍,我依然没有停,一直走,从他的身旁走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形还可以从容走过,如同其他从他面前匆匆走过的路人一般。我只是不停地走着,一刻也不曾停息。我走进了万绿园,在人群里游荡。这时,我忽然听到了悠扬的二胡声,它与周围嘈杂的人声是那么的不和谐,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头脑却因此变得有一些清晰了。我一边走一边去寻,一会儿,便看见了坐在路边台阶上的他——一个老汉。他的面前亦摆着一个盒子,如同那乞丐一般。他独自拉着二胡,并不理会周围的一切,有人走过时给往盒子里扔几块钱,他也不会停下来说声谢谢,他像是独自沉醉于自己的二胡声中。我从他的身边走了过,走出很远,很远,然后忽又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透过来来往往的人们,远远地望着他。

我在想,他拉得是什么曲子呢?为什么这么好听?

2004.11.26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终身美丽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 编辑点评 ☆
城南居士点评:

原滋原味的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