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草锋芒

一棵七百岁的老柳

站在元上都的废墟上

雕龙的柱子和老态龙钟的根须

深深扎根在元代的土壤里

汲取上都河的水份

我顺着老柳的枝权深入

苍茫的鹰翎的王冠

在绿草的锋芒里突兀

流浪的人们马背

成为永久的家园

鞍囊里的梦想

一直拴在马蹬上远征

鹰翅下的马群奔腾

梳妆一新的勒勒车和那些新娘

骆驼的骨架和草丛中的蚂蚁

营盘傍水而驻鲜嫩的旗杆

发芽王和王冠

在女人和羊群里

兴奋绞手一般

追寻角逐

星光的夜

乳味的夜

王朝和柳一般怀孕

从此

上都听到婴儿的哭声

和树的生长

鹰巢筑于黎明

东方在一粒鹰卵里

孵化鲜红的太阳

所有的畜群都在嘶叫

所有的牧草都在发芽

鹰从柳枝上腾起

飞进七百年后的天空

我在柳的胡须里

找到鲜花瓷器

石头士兵和石头兵器

偶尔有银的声音

从那已冒芽的金莲川发出

我不停地记录它们

我不停地寻找驿站

把它们寄给我的亲人

此刻

在河边用木桶汲水的女人

正用暖暖的目光看我……

1998年1月18日

饮马查干淖尔

察哈尔的太阳沉落在宝沙岱的湖里

那些鲤鱼仍然记得海量的马

一口气喝干湖中的水和一坛子牛奶酒

就站在善都草地上歌唱

从浑善达克沙漠深处回来的骆驼

把悠扬的铃声放在天边

牧羊的汉子看见他的女儿

正用奶一样的湖水洗着青春

马打响它的鼻子

一只蹄子在湿漉漉的沙地上踏着

牧羊人才想起毡包里的奶茶沸了

套马杆便斜插进查干淖尔里

让鲤鱼绕着它游来游去

1998年1月18日

锡林河

锡林河是捣茶舞的故乡

那窄窄的河弯弯的河

是姑娘们用腰扭出来的

乳香茶香

荡漾在红玛瑙的脸上

羞红的夕阳

藏进哈达里

锡林河便热气腾腾

被姑娘们端进毡包

锡林河是哈扎布的故乡

那些英雄的马洁白的羊

起飞的鹰和那些音乐

都用歌喉

放牧在马头琴的草原

绵长飘渺透明

渗入嘎查的炊烟

扎根在民间的血液里

锡林河是诗人的故乡

走敖特尔的巴斯巴文字

载不下奔马的感情

充满思想的泪水

涌进毡包

在牧人的怀里便是陈年的烈酒

锡林河是其其格的故乡

是哈斯巴拉的故乡

是阿尔斯楞的故乡

花的原野黑虎的雄风

雄狮的眼睛

少女的歌声里

马背上的青年

驰骋锡林郭勒草原

1997年7月8日

乌日图塔拉

莎日娜开在乌日根塔拉的花

她羞涩的叶子和沾露的心

总放在充满奶香的毡包

那些白鸭子被赶进水泡子的早晨

羊踏着白云去寻找牧笛

莎日娜穿着粉红的蒙古袍

躲在沙丘后面想她的心事

我遥望着乌日图塔拉

那灼人的红晕

不停地呼唤好雨

滋润沙漠的花蕊

和那双含情欲滴的眼睛

莎日娜送给我一支套马杆

卷起她的花瓣

让水塘的柳叶

深藏在雾中

我羡慕乌日图塔拉上奔腾的烈马

莎日娜怎么不给我

训一匹听话的好马

让我在马背上

倾听她悠扬的爱情

1989年11月27日

正蓝旗

沙漠挡住了来的路

河便环绕营地

蒙族姑娘也策马扬鞭

花便有了另一层含义

兵器和草长出同样的绿

石头一样的兵士

在羊群里徜徉

曾经有一条王族的路

驼铃飞上柳枝又飘落下来

每一个烽火台都会升起一轮太阳

唯独那座被草和风尘淹没的都城

仍旧能听到忧郁的琴声

和王的威严

史册上已花草芬芳

每一个叶子都珠玑如露

诗人们都愿意席地而卧

聆听远古的回声

触摸新鲜的柔情

小河依旧流着自己的影子

牧人跟着羊

把鞭子甩得脆响

1998年1月17日

选自洋浴海诗集《绿草锋芒》　

本文已被编辑[芙蓉晶]于2004-12-10　12:43:0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