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是一道风景,现在这道风景在我眼中消失了,只留下心中永远的痛。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朋友子文,子文,你在天国还好吗?
那一道风景
九五年暮春,我从苏北来到浙东的一座小城,就职于一家公告公司.工作之余,我把自己封闭起来,自以为清高地爱着李清照.那多雨的季节,水墨画般的沿海城市,加上我潮湿的心情和李清照的词,不是很和谐吗?同事们背后称我”小李”,说我如这个季节的杨梅,酸得不得了. 我不理他们,一如既往地清高.
公司里涛对我最照顾,涛是本地人,在生活上和工作上都挺关心我的,私下里同事们用方言跟涛开我们的玩笑,我虽然听不懂,但是也感觉到涛不自然的表情,这一切我不以为然,因为公司只有我一个外地人,又是一个女孩子,受关照是理所当然的.
暑假来临的时候,公司里来了涛的同学子文,他是上海交大的在读生,利用暑假出来做事,他可不是来为我们公司工作的,而是为沪上的某大专院校在浙东招生的,只借用我们公司的地方罢了.他高高大大的,脸有点黑,一个很阳光的男孩.因为我住在公司,涛拜托我在下班时间记录报名者的电话,举手之劳,我欣然应允.
每天早晨, 我把前一天下班后的记录交给子文,他认真记下后只说声谢谢.有一个早晨,他发现我每天不吃早餐时,惊讶得嘴张了半天,然后郑重地说:”知道吗?不吃早餐容易变老,特别是女孩子.”我暗笑他耸人听闻.第二天依旧懒觉照睡,上班时发现桌上有瓶酸奶,还有一份糯米团,我想起子文昨天的话,把它们消灭了.这个上午的感觉还可以,比起平日里早晨的一杯柠檬水,今天舒服多了.没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每天给我买早点,而且花样不断.要给他钱,他怎么也不肯要.我改掉了睡懒觉的毛病,和他一起坐在桌边分享早点,再赶在上班前收拾停当.每个早晨,因了这早点的缘故,我会有些许幸福的感觉.这个夏季的阳光也灿烂起来.
一天中午,我正在宿舍睡午觉,敲门声把我惊醒,子文拎着一瓶酒站在门口,他一把抱住我,酒瓶躺在了地毯上,子文粗暴地吻了我一下,然后逃开了,我靠在门上,心在狂跳,泪在无声地滴落,为我的初吻……
以后他依然为我买早点,我已吃不出幸福的感觉了.在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他叫我”小姑娘”,分明我比他大三岁呢,他这么叫我是善意嘲笑我恋爱的空白,我有些不自然了,日子过得有点别扭.
九月就要来临,我知道他又将置身于繁华大都市,那里或许还有他的心爱 .临走,他请求我在他回沪的路上给他发几个传呼.我没有拒绝.大约半小时后,估计他乘坐的车已驶出市区,我发了第一条:”欲语泪先流”.十分钟后又发了第二条:”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为了准确,我挨个字的向寻呼小姐解释,但”眸”字还是让我费了不少口舌.那个经济发达文化匮乏的城市里,连寻呼小姐的文化素质也高不哪儿去.第三次, 我改发黄庭坚的”正在人愁处”时,分明听到寻呼小姐的笑声.之后,估计他已收不到信息了. 我才打住.
没出一周,子文的信就到了,看日期是到上海的当晚写的,信中依然称我为小姑娘,说”好一个欲语泪先流”,告诉我他很忙,不让我给他写信.我很知趣.不久他又来了第二封信,说他在校外租房子住了,课余忙着赚钱.偶尔,他会在晚上打来电话,再后来大家都淡淡的.十一月的一天,电话中我告诉他我要回去了,他要了我在家乡的call机号,并告诉了我他家里的电话.
十一月底,涛一直把我送回到家,我带回了两封子文写给我的几乎不带感情的信.圣诞节前,我接到传呼见是子文家里的电话,有些奇怪,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上海读书啊.电话通了:”嗨!我是子文.”还是很潇洒,但他的声音分明有些含糊,他把一个震惊的消息带给我:他得了血癌,已到了晚期,脸扭曲得可怕,所以声音也变了.我要去看他,他坚决不同意.我想了想,放弃了.之后我打过一次电话,他父亲说他在医院,问我是哪一位,我明白自己不过是很多打电话的女孩之一,便有些讪讪地挂了。
春天又到了,涛在一次电话中最后说:”你还记得去年暑假在我们公司招生的子文吗?他死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简单地说:”之前他告诉我了.”
我仿佛看到了涛脸上的惊讶和受伤.
一个朋友是一道风景,现在这道风景在我眼中消失了,只留下心中永远的痛
至今,我也不明白,在他的短暂人生中,我能算上他的风景吗.
本文已被编辑[珲春颖翠]于2004-12-9 12:39:1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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