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美好总是那样叫人绝望

——大器免成

昨天黄昏，已经感受到南粤初冬的况味。小风，细雨。这样的雨总不惹人厌。我没在雨中刻意盘桓，归来仍寂寞，欲语向谁说？觉得这样的时候，应该呆在干净且有些温暖气息的房间里，看冷雨敲窗，水珠从玻璃上滑过。有太多的事情可做，读书或者不读，总之，空间应是安静的单纯的，不需要喧嚣，雨声给我的感觉本来就非常好了，暂时不需要音乐。

今日晨起，宿雨初歇，风声疏朗。在上班的路上看到夹竹桃的落花遍地。忽然想起《蕾丝花边》，“我迷恋你的蕾丝花边/编织我早已绝望的梦靥/当我干渴的唇滑过你的胸前/红尘里燃起多少青春容颜/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我不再与世界争辩/如果离去的时刻钟声响起/让我回头看见你的笑脸……”属于你的属于我，我们曾经拥有的世界，我在流连，也许你已忘却。

人世间的无奈大抵如此，守得住的往往并不能使我们忘情关切，我们以为绝美的终是残缺。很多事，仿佛必须有遗憾，才会觉得更美艳，才会使人念念不舍。比如某一段爱情，不见得要刻骨铭心，有时候是野渡无人，有时候是落花有意，不一定要很痛，或者浓烈，因它转眼逝去，似乎有太多的可能却没有发生，所以多情的人总要一再沉缅。

在秋天，无论是一鹤排云，抑或秋雨缠绵，再或平林新月，总易使人感喟生之苦短世事无常。步入冬境，天干地裂，很多感慨，简直无来由，比如忽然想到生死残缺。太多的时候，苦难并不能使人绝望，反而萌发更多生的念想与坚强，倒是在非常美好的时候，让人恐惧，它的不可捉摸与转瞬即逝，以及无法挽留，哪怕片刻。太多的美好，一转身，万千繁华瞬间落尽。漫山的红叶，俱是离人眼中血。是不是在这样的季节，人心太过安然而使人格外留恋？是不是这样的季节，非常适合邂逅一次温馨的爱情，因不易得而彷徨沮丧？多少荷藕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惟有绿波与菡萏，舒卷开合任天真。我很怀念多年前的秋日，你我缱绻在宽大的藤椅上，翻卷，摇晃；升腾，冲撞。抵死地缠绵，拼命地轻狂。虽然我的坚挺顽强终不敌你的恣肆汪洋，但那种两个人的迷醉，痴恋又放浪的迷醉，带一点点的疲惫与憔悴——唯美，总是那样令人魄散魂飞！

一切似乎触手可及。

一切似乎遥不可追。

“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去也回首道：待奴兜上鞋儿……”

从此，你为我动心，我为你疯狂。

现在，你是我的曾经；我是你的过往。

念想中的美好，有时候恍若失却了真实的模样。

曾在南山的礁石间，看万顷碧波缓缓升起，那海浪不是排山倒海，不是万马奔腾，而是细细的，绵密的，自远处而来，一浪，又一浪，好一会才悄然淹没前面的礁石。周围静寂无人，只有极单纯的涛声。那浪花卷起，仿佛会轻抚你的脚，又好像能拽你下去。忽而骇然，内心大惧，逃也似的抽身离开。远处的海面风正无帆，依然平静且迷离。

冷天的人，应该是清醒的，不宜醉眼惺忪。三杯两盏，怎敌它晚来风急。这样的美好，应该清晰地看见，应该能真切地感受到它的干燥，或者湿润。哪怕心有戚戚，亦是好。美好，注定是短暂的，烟花使人醉，抑或不是因为艳丽的璀璨，而是在瞬间的绚烂过于浓郁。就像在檐下避雨，忽有一丝落进眼帘，清冷寂寥；或如缱绻时你的那颗泪，滴在我的脸颊，心伤欲碎。

我依然记得

许多年前的秋天

你的嘴唇你的发髻

还有你鲜嫩的脸庞和娇媚的胴体

那些动人的竹马青梅呵

据说因为西风的变故

它们消失于青春的怅惘

然后

等待霜降

或者一场白雪

覆盖在我的头上

覆盖着我的忧伤

很多很多的美好

是那样的叫人绝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