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浮生若萍(下)
又是两年过去了,依然是一个春天的黄昏,若萍忽然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象做梦一样不相信是真的。
“你怎么回来了?”我问道。看着她比以前瘦了黑了,只是眼睛里还是有着那股亮亮的灵气。
“想你呗,还有爸爸妈妈,这里我所有的亲人朋友啊。”她说,满脸的喜悦溢于言表。
“辉呢?和你一起回来了吗?”我问。
“我们彻底分手了,可可归他,暂时有我带着,等可可长大,让她到他身边去。”
我愕然着无法反应过来,听她又在说:“这两年,他依然疼我,对我和可可都很好,可我对他有了隔阂,他愈对我好我愈是心里不安,我在他面前装着笑,装着很开心,心里却痛苦不堪,他不再是我的爱人,而更象是我的长辈。我开始想爸爸妈妈,胜过想他,当我体会到这些的时候,会在深夜里哭醒。他终于知道了我的难过,知道我在他身边其实是不快乐的,于是就鼓励我回来。他说,‘你是我的鸟,我是鸟的巢,鸟喜欢飞翔,我就应该给鸟自由,只要鸟是快乐的。鸟儿什么时候疲倦了,巢永远在等着鸟回来。’我听着很感动,却是深深地对不起,我知道这次离开他,就不会再飞到他身边了。他年纪一年年老了,我只有不忍,也想牺牲自己所有的快乐留在他身边。可他太了解我了,他让我走,说他身体很好,他不会难过,只要我快乐,他就快乐。他说他会照顾自己,让我不要为他担心,也要让我学会照顾和保护自己。我最后在离婚协议书上添了一条,可可归他,可可是他唯一的女儿,等可可长大,可以去照顾他。唯这个他接受了,也很感谢我,很开心......我们是快快乐乐分手的。”
“他真是难得有这么宽阔胸怀的好男人。”我不由说道。
“他确是个好男人,要不我二十一岁的时候会那么爱上他迷上他吗?就是他身上的那种气质。可后来,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他的爱消失了,再留在他身边便是种痛苦了。我对他只有尊敬,却不是爱了。他只是我少女情怀里对好男人好品性的梦想,那时候遇上他迷上他,却并不真正懂得爱情。”
“现在你懂了吗?”我笑问,看着她讲话的口气比以前老成了很多。
她有些黯然,轻轻地说了句:“也许永远不会懂,现在不知怎么对男人失去了兴趣,只想回到父母身边,就感觉踏实些,还有不想依赖男人养着,想自己做些事情。”
我再次静静看着她,觉得她确实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不久,她在市区一个繁华地段开了个女子养颜美容院,生意很是红火。她的经营之道,她的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她也乐此不疲着,日子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我也开始觉得她这次回来确是对了,毕竟她才二十七岁啊,她青春的翅膀更适合于飞翔。
又是一年过去,她的女子美容院又在另外一个闹市区开了个連锁店,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了,虽然请了很多店员,但一套管理和技术全由她自己操掌着。然而她的父母又开始为她的婚事着急起来了,不管她事业是怎样成功,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啊,还带着个孩子奔波来去,这让做父母的又怎么能放得下心来呢?
这次是她父母给她介绍了个男人,妻子一年前死于车祸,也带着个女儿。她被父母逼着见了一面,开始感觉还可以,对她也很体贴周到的,父母喜在心上。然而就这样交往了几天,她又跑来告诉我,总是找不着感觉。
“感觉是什么啊?”这次我和她父母站在了一条线上。“感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以前对辉对超就是凭感觉有了爱情,结果呢?爱情更应该在一种踏踏实实中生活下去。”
她被我说得没了声响,似乎也想静下心来好好对待这件事了。经历了这么多,我想她应该有头脑对待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她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只要有一些感觉就拼死拼活以为就是爱情就是她的全部了吧?
她终于接受了那个男人和他开始了又一场恋爱。“我是试试看,行不行?”她对父母对我都这样说:“你们不要赶着我往婚姻里钻啊。”我也认同了这个观点,毕竟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一生一世要合得来啊。
这样大约过了四五个月吧,秋天的晚上,月色如水,梧桐叶在飘零。她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憔悴了许多,满脸却是笑着,她笑着对我说:“小欣,你看我这个人还算聪明,可对男人,我却是愈来愈胡涂了。”
“你和他怎么啦?”我随即问道。
“是你们要我和他谈的,心里也想安定下来,给可可一个完整的家。开始对他感觉还可以,整日对我甜言蜜语,我还是厌倦了,心里也明白需要的不是这种男人。我要的是让我感到自己是个女人,一个可以让我依靠的肩膀。他从来不过问我生意上的事,不来关心我心里的感受,他对我好,只是把我当作他的摇钱树,自己从来不动脑筋要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或者帮我分担些我事业上的烦恼,似乎靠着他前妻的抚恤金和我现在的事业,就够他美好地生活下去了......”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打断了她的话。
“你听我讲下去嘛。我也曾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总是说些如何如何爱我,而我真正需要的另一方面他根本不懂,我提出了分手,他痛哭流涕,答应为我改,结果还是没用。我坚决和他分了手,却不料有一天打电话给我父母,说我用了他多少多少钱。”她说到这里笑了出来:“他竟是这样的男人,幸而我和他分手了,他就是这样满口对我说爱的男人。我算了一下,和他相处差不多五个月,吃了几次茶水,当然是男人付的钱,一共用了三百多元,后来我叫父母把钱还了他,就彻底了结啦。”她轻松地吐了口气,又伸了下舌头,露出一脸的调皮,我也不由笑了出来。
“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呢。”她说,依然带着一种彻底开怀的笑容。
“还有什么开心的事,讲出来让我听听呀?”我笑问。
“就是以前那个扬言要杀了我和可可的混蛋,他以前确实追过我的,被我拒绝了。知道吗?他和超是哥们,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我呆住了,心里有种痛在翻滚,为若萍。可她竟然是笑着的。又听她在说:“我这一生爱过两个男人,一个是辉,一个是超,为他们,我可以連命都不要的。辉,回想起来,是我对不起他。而超呢?我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之极。他是我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啊,让我曾感到自己可以落叶归根一生一世可以信赖依靠的男人,尚且可以那样对我,你让我怎么还能去相信其他的男人吗?我只是觉得现在我这样也很好啊,所以你帮我在我父母面前说说,不要再逼我,我真的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啊。”
“我知道,我会的。”我看着她瘦瘦的象落叶一样的身子,同时感到她是坚强的,为了父母和孩子,她会很好地活下去的,只要她认为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好,我会支持她的。
现在的若萍依然清秀灵气,集聪明与才智于一身,快快乐乐地开着她红红火火的美容院。她的女儿可可一点都不象是出于单亲家庭的孩子,在外公外婆和妈妈的翅翼下,健康快乐地成长着,在小学二年级,就会编写出一篇篇的童话故事出来,教她的老师和周围的人都说她是个天才,她会很得意地仰着脑袋,满脸灿烂阳光的笑。
只是我每次看到若萍,就会想起一句古诗:“浮萍本无根,非水将何依?”想起她传奇般的经历,正如她名字中的一个萍字。萍有了水,以为就可以长出根来;她整日整夜的飘浮啊,拼命想长出根来,却还是注定了她飘浮的命运。
(续三:今生今世)
本文已被编辑[兰蝶]于2004-12-10 9:50:50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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