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记得村东头有座土地庙,庙前左右长着两棵古柏,建国初,破除封建迷信,庙被拆除,但两棵古柏却被很好地保护下来,至今仍蓬蓬勃勃,苍翠欲滴。这地方成了村中的风景区。是人们纳凉休闲的好地方,更是那些走乡串村的小商们驻足营业的最佳场所。
当暖洋洋的阳春一到,便有肩挑箩筐赊小鸡的小商来到这老地方,挑子一搁,在地上围起 子,然后撒下金灿灿的小米,再放入毛茸茸叫喳喳的小鸡,然后两开嗓门,婉转地唱出响亮的吆喝声:“小——鸡——了——好!赊——小——鸡了!”那吆喝声中的了字,一律被唱作“liao”,而且唱词而全被“儿化”,听起来让人感到亲切、振奋、悦耳。(那时我常想:凡赊鸡人首先要有一口金嗓子,否则变唱不出这么高昂悠扬的吆喝曲)于是,那些农家主妇们变三三两两围拢来,从 子中精心地挑上十只或是几十只钟爱的小鸡,不付现金,只在赊鸡人的账本上记下自家户主的姓名,变笑盈盈地兜回家中。于是,庄户人家便有了称盐打油的指望,日子里变有了金鸡优美的歌唱。
三炕鸡卖罢,赊小鸭的变跟 而至。那醉人的吆喝声简直就是一支优美抒情的春之歌:“小——鸭——了——好!赊——小——鸭了!”不久,你便可欣喜的发现三五成群的顽皮小鸭在村东碧波荡漾的库塘中 游了。这时节,麦子黄梢,布谷鸟日夜啼唱着掠过村头柏梢,向农人们发出声声呼唤:“农时莫误!割麦播谷!”
“二月里来好风光,家家户户耕田忙。”踩着二月沿儿,农家忙着修理各种农具,开始筹备春耕春种,二月二过罢,村里的张铁匠变及早地在村东古柏旁支起铁匠炉,红红火火地忙活开了。张铁匠只有闺女没有儿,门下招了两个小伙子做徒弟。小徒弟拉风箱,大徒弟抡大锤,师父执钳颠小锤。师徒三人配合默契,干起活来韵味十足,他们不像是在打铁,倒像是艺术家们在演奏一曲又一曲锤头交响乐!小徒弟拉风箱的姿势着实优美;只见他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中间拉开一步的距离,双手紧握风箱长长地活塞把儿,撤开长伍慢悠悠的一拉一推,如此反复,节奏匀称,风声悦耳,“呱!呼——;呱——呼”那炉中的火苗伴着风箱的节奏声而共鸣跳跃。张师傅左右执钳,右手操铲,不住地翻铁培火,直烧的炽白耀眼。火候一到,张师傅飞起铁钳将那白亮亮的铁器扭到 子上,大徒弟则敏捷地抡起大锤,师傅的小铁锤砸向哪里,徒弟的大锤就夯到哪里,锤头相交飞舞,响声此起彼伏:“叮!当!!叮!当!……”那铿锵激烈的锤头打击声响彻了村庄,震得的山谷声声回响。于是,我的家乡便在这振奋人心的序曲中揭开了春耕春种的新乐章。
一年四季,我们村东头古柏下,是货郎们最长逗留营业的老地方,在商业及不发达的漫长年代里,货郎是乡村必不可少的日用品供销者,货郎们各自为战,一条桑木扁担颤悠悠挑着两只货品箱,走村串巷,摇鼓营业,货郎鼓呈扁圆形,直径约1尺,把长约2尺,鼓的两侧各缀有一个软线锤,手握鼓把旋转摇动时,线锤分别打在鼓心上,便发出节拍不同的悦耳的咚咚声。货郎的一只箱子上设着样品架,摆挂着形形色色的样品,很是招惹人,当那货郎在古柏下将装着琳琅货品的箱子一打开,变手摇货郎鼓奏响一串串节奏明快的鼓点曲: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在这诱人的鼓点声中,人们带上几个鸡蛋或是几个零钱,纷纷赶来购买或换取各自所需的日用品。那些媳妇们或是为自己买上一顶发网、几根插针,或是给心爱的男人挑上一枚漂亮的烟袋嘴;那些闺女们这要买上几缕花线,或是几根插花针;小孩子们更乐了,他们闻鼓飞来,或买上一支小哨、几颗糖蛋,或是一支铅笔、一个本子…….人们得到满足后,渐渐地离散。这时,那货郎恋恋地拾担起身,摇鼓告别村头,把一串余韵深长的鼓音留在巍巍古柏下:咚咚咚…..那意思是不等!不等!
深秋过罢,坡静场光,土地进入休闲期。虽是冬季,农家却难得清闲,只有趁了夜晚才聚在村头古柏下“休闲”一番。初冬季节,那些擅长说唱的民间艺人们走乡串村,流动演出。唱花鼓的,说小鼓的,砸洋琴的,唱瞎腔的,在此一唱就是三五夜,初冬的夜晚,风平树静,暖若阳春,月牙儿西挂,柏影森森,一村老少围坐在巍巍古柏下,男人们吃着烟袋,烟锅明灭中消遣着一天的劳累,女人们手里咯咯吧吧剥着花生种,孩子们则歪在爹娘的怀里似梦非梦…….大家轻松愉快地听那鼓琴弦歌和传奇故事,津津有味,其乐融融。
最叫人高兴的是,实在古柏下看电影了,夕阳刚下山,喇叭一唱,下坡归来的人们变携了板凳或麻扎,奔走相告着纷纷走向村东看电影,苍苍老柏树下,一方银幕演映了多少激动人心的历史乐章,再现了多少可歌可泣的人物形象。那看电影的场景,那影片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故事,给那时的人们留下了多么深刻的记忆啊!
星移斗转,乡村巨变,村东古柏之畔诞生了一所现代化小学,每当黎明悄悄点燃东方云天的时刻,巍巍古柏间变飞荡出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伴随着冉冉东升的朝阳,孩子们那稚嫩蓬勃的书声愈来愈浓,终于化作澎湃的春潮在故乡大地上汹涌。此时此刻,我的家乡变整个陶醉在这激越昂扬的晨韵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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