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情萦的1977年春节
——兼写给赣县章贡大队亲爱的老农与插友们
1977年的春节是我作为1975年12月31日上山下乡〔赣州地区革命委员会颁发下放“光荣证书”的时间〕的知识青年下放后在农村度过的第一个春节。虽然消失的岁月已成久远,但在我人生的记忆中却恰是弹指一挥间。那青春年华的片片段段的花絮,使我体验并丰富了人生的许多美好的经历与细节,成为了我生命中有机的一部分,终身都无法抹去,那怕是微微的淡却都已成了不可能。因为它们已经完全在我脑海定格,在我心田沉淀。
第一次评工分
1976年在全国沉浸于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和伟大领袖毛主[xi]相继逝世并且伴随着唐山大地震的极度悲痛之中,沉重而又滞慢地过去了。1977年的春节似乎来的十分迟缓、延后。
春节前夕的一月正是农村的休闲时节。赣县梅林镇章贡大队专门为我们知青进行了一年的工分评定。在近二十名的、大部分还是女知青的“新农民社员”中,我的工分被打得最低:5.7分。许多大我一点的姐姐们都在9分左右,与我同一天同一车下放的小姐姐还被打了满分10分。于是,大家就拿我开起了玩笑,但却没有丝毫的嘲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小看我的意味。其实我挺满足的,绝无一丁点儿的怨气。因为那时我身体十分的瘦弱,1米7的个头,居然体重不足90斤,不过体貌还是清秀、精神的。我是知青点唯一的可以随便出入女寝室小男孩,人缘可是够给力的,可谓是“活宝”、“开心果”一个。记得我们两次渡过贡江上峰山砍柴,第一次是我们男知青探路砍柴,我仅仅负责挑取三个人的汗后脱下的衣服。第二次全体男女知青一起再上峰山,我只砍了47斤的柴火。就是后来1977的年底体检应征入伍,事先喝了一大碗的冷水也才刚刚达标90斤〔现在标准是100斤〕。当然这不是什么生活水平的问题,天生的我就瘦肉型。今天周围的人们还都煞羡着我呢!
这是我平生的第一次赚到的、在广阔天地的老农帮教下有自己的劳动所换取的、属自己汗水的第一份工分。虽然微不足道,但是我却一生为之骄傲与自豪。
第一次分鱼
大队部与大队小学之间有一棵巨大的榕树,苍劲、挺拔、碧绿、茂密,是我们憩息、嬉闹,以及偶尔留影的最佳景点。距离它二十来米外就是我们知青的菜地,菜地的下方有一口大水塘,足有二十多亩地大小,大家都习惯地称之为“大塘”。春节前夕正是干塘的时候,十几二十个老农和身强力壮的知青或在水塘中,或在岸边上忙碌着,一身的水,一身的泥,但同时也还有一身的劲儿和一脸的欢悦。
大队书记温文才同志,对我们知青是特别关照与爱护的,有如对待自己的小孩一般。宁愿其他社员少分,也要给我们知青多分一点。结果,被打了个5.7工分的我,与其他知青一样分到了四条鱼——三条鲢鱼,一条草鱼。
当我把鱼送回到家里时,全家也着实高兴了一番。虽然我们家的生活水平中并不怎么缺鱼少肉,但是这毕竟是我18岁青春的劳动果实。而且它还是今天在城镇生活的这个年龄的帅哥靓妹们所不可、也无法想象的收获与喜悦。
至今我仍然还记得那鱼的味道。不知乍的,它就是要比今天的任何鱼类,即便是海鲜都要鲜美得许多、许多……好有一比:此味只有那时有,如今哪得几回尝?!
第一双皮鞋
为了过年,我们四个男知青合计着每个人都买双皮鞋。
于是,我们骑着各自的自行车,回到了赣州市,逛起了街。最后在标准钟附近的解放路上的一家国营商场〔那时都是国营与集体的〕,花费了两块多钱,买到了符合自己尺码的鞋子,是明显有毛孔的猪皮质地的皮鞋。我依然记得清楚,那是赣州皮革厂生产出品的。那时的白菜、萝卜也就一、两分钱一斤,普通棒冰也就两分钱一支,就是赣县“新饭店”的干卤鸡爪也才三分钱一个。两块多钱,可是它们的近百倍和百倍有多呢。我们大胆地“浪费”、“奢侈”了一把,但这是青春赐予我们的浪漫与奢侈呀!
我们兴高采烈的就象已经在过年的一般,立马就穿上了脚,精神抖擞地又去寻找鞋摊,把鞋跟钉上了大大的一块铁掌。勿用说走在水泥、柏油路上,就是行进在泥土路上,那也是“卡嚓、卡嚓”得倍儿响。而且在一色的黄军装、黄军帽的陪衬下,还时常是有意作秀的,以引起行人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欣赏的,有羡慕的,也有不以为然的,当然这些都是与我们年龄相仿的人流所放射出来的射线;而叔叔、阿姨们,则在嘴角微微地报之一笑以后,又多少透露着:“这帮搓皮弄拐的”眼神。
心满意足之后,我们马不停蹄地骑车来到了八境公园,又是拍照,又是划船,简直是青春到家了!而今,每当翻开这些泛黄了的黑白照片,内心情不自禁地都还有一阵一阵的热血躁动,自然而然盈眶未落的热泪就是无言的证明。
之后,这双宝贝式的、但却又是每天都要穿在脚上的皮鞋〔当然喽,雨天和出工是舍不得穿的〕一直伴随着我离开章贡大队,步入军营。
第一次醉酒
这年的春节的确是很不寻常,我们是巡游式地挨家挨户串门度过的,几乎所有知青的家庭我们都走了个遍。
赣州有个习惯早上有客人到家来,那都是要喝酒的。不过用的是小酒盅,而不是现今餐桌上的大酒杯,即便是摆放了“三中全会”,也再找不到过去的那种桂圆般大小的酒盅了。
初一的早上,我们在温文才书记、林奇华老师的家里,就着白酒,吃完了咸肉炒黄洋米馃,便或者骑车或者搭车,来到了贡江下游的七里镇。有个知青的家几辈子都住在这里。他们家一面临街一面靠水,面积宽畅,就是我们这帮大队人马的到来也没有显得怎么的拥挤。
家长们热情地招呼、招待着我们。
我们毫无局束。落坐后,就又接着开始了赣州过年的习俗——喝酒,品茶、下着赣州人家家户户都有的腌货、腊货,一直喝到中午饭才是正餐。酒,又是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划拳猜子、争强斗胜、左敬右罚,不亦乐乎。
虽然我这不是平生第一次喝酒,但是这肯定是我平生的第一次喝这么多的酒。酒过五六巡后,人不觉的更加亢奋,如入云里雾里一般。由于水分的增加,腹部条件反射地膨胀了起来。于是离坐,摸索到后院的茅厕,那时可没有水冲式的洗手间。正当我小心翼翼地踏在两块木板上痛快淋漓地“一泻千厘〔厘米〕”之时,突然听到“啪”的一声,皮带上的一串钥匙掉了下去。这一声响,给了我一个激灵,脑子似乎清醒了那么一点点,心想:“掉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掉钥匙,自行车钥匙还在上面呢!”我忙不叠地叫到插友:“赶快、赶快想办法,我钥匙掉下去了,看怎么办呢?”插友二话没说,操起家伙就翻江倒海开了,好在还没有沉底,也就两、三杯酒的功夫,终于打捞上来了。冲洗干净后,又用干布擦了擦交还给了我。
这时桌上已狼藉一片了,大伙也享用的差不多了,于是便告辞了七里镇,似醉非醉的、群情激昂的向住在市里的另一个插友的家中游串而去了……
结束语
光阴荏苒,却往事如昨。这个春节是我由生以来最难以忘却的时光。我们的纯真,我们的纯朴,我们的情愫,我们的理想,我们的苦与乐,都融汇在了我们火热的青春和广阔的天地之中!“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忘’字了得。”?
当我的“上山下乡”并没有“被”逼,甚至于连“被”动员都不存在,遑论什么“被”赶的了,而是毅然地放弃了领取“留城证”,决然地捧着“下乡光荣证书”,奔向广阔天地之后,在我生命中,那青春的岁月,就永远无悔了!
青春万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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