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想说爱你不容易》

我看影视剧还有一些古代小说尤其是《聊斋志异》的时候发现，那些个花妖狐媚或贵族小姐总是对书生情有独钟，而对士兵、商人、农夫、贩夫走卒等不大感冒，我猜大概是书生读书断字，会琴棋书画，比起其他人有情趣一些吧。

写书生的诗较多，但比较有名的是初唐诗人杨炯的《从军行》，里面“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一句脍炙人口。你说他是矢志报国也好还是发牢骚也罢，但和书生有关。只不过书生较文弱而已。这两句好似在说除了读书写作，书生别无他能。假如国家用人制度完善，书生们可凭一技之长得其所哉，或者能得到一个锻炼的机会，说不定也可以由于有较好的天分，最终成为政治家军事家等等。反过来说，假如书生们在不得志的时候能独善其身，也有机会做颜斶、鲁仲连、陶渊明和林逋。如果自甘堕落，爬上去的就变成了官僚，正在爬的成了朝秦暮楚攀附权门的俗子，摔下来的就成了爱发牢骚的诗人。

古代的诗人或许凭着文采还可勉强活下去，如到现在只能餐风饮露了，根本养不活自己呀。但古代的书生还是有几条路可走的。最好走的路莫过于科举考试考取功名，那样就会脱去贫寒之名了。科举考试激励古代的书生们努力读书的兴奋剂，成为书生们的共同理想。虽然“十年寒窗无人问”很寂寞，但前边有“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欣喜诱惑着。即便是悬梁刺股，也要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改变自己的人生命运。当然，这些勤奋苦读的书生大多是小民，既要“谋道”，也要　“谋食”，便只得半耕半读。一边读书，一边种田为生，以期有朝一日实现“雄鸡一鸣天下白”的梦想。像著名文学家蒲松龄早年虽有神童之名，一直考到七八十岁也未考中，落魄了大半辈子，直到最后才“援例贡生”，你说可不可怜？还有很多的年轻秀才抱着这一梦想年轻出去，很多年老也未敢回来，弄得家里人还以为死在外面或遇到土匪了。

另外书生的生路还有两条。一条是到官府做幕僚，又称师爷，主要是做些秘书、参谋之类的工作，像绍兴多出产师爷；还有一条就是教书，当孩子王，做私塾先生。这条路可能是待遇最差的一条，也或是这条路走起来有些艰难，不大好走。不过听说民国初时一个初中老师一个月的收入18银元，而一个县长的收入才20几银元，可见那时书生当了老师养家糊口事不成问题的。

书生的最大特点是爱书爱读书。古人认为：万般皆下品个，惟有读书高。书生肯定爱书，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可惜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当不了饭吃。书能开启性灵，书能教会人懂得思考，获取人生经验，生活智慧，书生最明白的是世道人心，最不明白的也是世道人心，这是书生的迂。书生总是有些小性子的，有时脾气还很倔，自诩不识时务亦俊杰，不想委曲而累己，像李白狂妄地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书生穷困难耐时会说“自古圣贤皆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书生最反感的是歌功颂德、奴颜媚骨的无良文人。也由于爱书，便不大去考虑如何获取物质财富，有时虽也会做做发财梦，但让你做梦的那一个枕头，总容易被人轻易就抽走，因而物质方面大都比较贫穷，于是人们便称这些书生为“穷书生”。书生穷到生存底线之下后，世人一般便不大看得起了。

普通书生因为穷，因为爱讲理，因为要面子，有时还恃才傲物，所以一般不大能干成什么大事情。

书生之所以被称作无用，是因为大多数书生的不谙世事和不懂人情世故。书生的孤傲、自信、自负和执拗使众多的书生在现实中的处境非常得可怜和可悲（当然，也有混得名利双收的书生，但毕竟是少数）。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众多的才高八斗的书生学无所用，或者说即使有用也没有人用。清华学子卖猪肉，硕士生合伙卖兰州拉面这样的新闻虽然是个案，但书生的无用的确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也许是我们这样的国家根本不需要书生，或者说不需要这样多的书生。书生太多，书生过剩，所以才导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可怜局面。

书生太过与看重“读万卷书”，有很多人成了“吊书袋”或酸秀才，为世人所不齿。书本上的理论很多，具体决策时，为什么掉这个书袋而不是那个？这是千百年来困扰书生的大难题。同样一件事，是勇敢还是鲁莽？是精细还是琐碎？是视野宏观还是大而无当？是脚踏实地还是鼠目寸光？天下的道理往往可以正反两头说，绍兴师爷一杆纤笔可以救人灭人，老师看到学生趴在书上睡觉，可以表扬刻苦亦可骂其偷懒。人的精华气血都被文本吸走，丧失了原始力量。很多书生都是文文弱弱的，一阵风都能刮走。所谓书生办事，就是瞪着一双眼睛，却纠缠于细枝末节，不能客观看全局，过于精细纤弱，缺失了粗糙的力量。所以，书生好辩论，喜欢在文字上取胜，并从心底里相信，真理是越辨越明的，殊不知误了很多事。

对于书生的这种无奈，似乎也应当给予理解。因为他们除了呐喊，大概也不会有更大的作为了。但是，倘使连呐喊也不让发出，那便只有在沉默中灭亡。书生的特殊地位，决定了他们必须附着在一种社会的强力上。而那社会的强力，却不属于他们。“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书生的困惑，似乎除了呐喊外，便是忍受别人的白眼。此外的可能便是自我安慰，鸣鸣而已。

人生识字始忧患。书生就是因为读了些书而多了许多痛苦，少了好多快乐。书生有时会趋于保守，书生有时也会唯唯诺诺，也会明哲保身。书生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却不能，想要超尘脱俗却又不能免俗，想要放浪形骸却又作茧自缚，于是就有了更多的痛苦更多的无奈。世人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一种难言的孤独，一种深重的痛苦，世上还有几人愿意有这种痛苦呢？

书生，想说爱你不容易！

qq:1226400177

2012年4月7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