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天,朋友问我是否看过《百年孤独》?出于自尊,我说曾读过。又问:读完了吗?怕被没完没了的问下去,老实答,未曾读完。再问:为何?难读。那边说,我也是。可有兴趣再读?我知道,那是怕我难堪,给个台阶下。谁让俺一开始就说读过呢?
印象中,这《百年孤独》是翻看过的,确实是因为人名难记,故事绕人,最终没耐心读完。不读书久矣。回家找。可恼家中手杂,都有乱翻书乱扔书的坏习惯。问领导,她说一看那一长串叽里咕噜的名字就眼晕。丫头说她也没看完。只好问小子。知他当年不好好上学,乱翻书。他坏坏的笑。嘲我:想补课了吧?看来这小子是完完全全读过的。于是,在他的指点中,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了这本《百年孤独》。
打开书,是几行歪歪扭扭而眼熟的字:读书便永不孤独——与阿r共勉。落款的时间是:第一春初五。可见,翻此书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二
再次展读的时候,又一次体会了当年读不下去的感受。真的,不管别人怎么评论这本书,我看《百年孤独》绝对不是一次愉快的阅读经历。因了以往读却半途而废的经验,咬着牙一鼓作气读了近五分之一,才慢慢适应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叙事方式和集中精力方可理清叽里咕噜祖祖辈辈极易混淆的人名及其关系。接下来,我用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每天抽出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与书暌违已久的时候,被自尊心逼着读完了这本被标为世界名著的书。
绝对没有亵渎世界名著的意思。说阅读经历不愉快,只是自己对该书所写的故事的文化背景不甚了了,人物名字难记,互相之间的关系不能一目了然,阅读习惯被许多廉价的作家和千篇一律的故事惯坏了欣赏口味而已。到阅读的后阶段,就慢慢的释然了。对于作者将有关现实魔幻化,把神话、传说揉进现实使其难分难解,倒有了由衷的赞叹。因此,才有了写这篇读后的念头。
三
《百年孤独》,一言以蔽之:一部阿孔多村的兴亡史;或者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的兴亡史。
故事的开始是斗鸡。起因是对婚姻的恐惧。
霍.阿.布恩蒂亚娶了他的表妹乌苏娜。乌苏娜因见过表兄妹结婚而生下长尾巴的孩子,而产生了对这种婚姻的恐惧。坚决不与丈夫过性生活。自然就不会怀孕生子了。那个不幸的星期天,霍.阿.布恩蒂亚与同村的青年普鲁登西奥.阿吉廖尔斗鸡。普鲁登西奥.阿吉廖尔因为斗鸡输了,恶毒地嘲笑霍.阿.布恩蒂亚可以让胜利的公鸡使老婆怀孕!从而激怒了霍.阿.布恩蒂亚与其决斗。用标枪刺死了普鲁登西奥.阿吉廖尔。普鲁登西奥.阿吉廖尔的阴魂老是纠缠着霍.阿.布恩蒂亚夫妇。迫使霍.阿.布恩蒂亚夫妇远走它乡,定居于一个叫阿孔多的地方。展开了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的百年故事。
故事的兴起是奋斗。霍.阿.布恩蒂亚带领定居阿孔多的村民及子女在一个三面环山一边面海的世外桃源拓荒并使其繁荣昌盛。
故事的高 潮是霍.阿.布恩蒂亚的二儿子奥雷连诺被卷入为自由而战的残酷战争之中。老霍.阿.布恩蒂亚的二儿子奥雷连诺和长子霍.阿卡蒂奥及其年轻人跌宕起伏的悲壮人生故事。这是史诗的体现。
故事的延续是霍.阿.布恩蒂亚家族以及阿孔多村民为以香蕉为代表的外来的、现代的生活的侵蚀、欺凌、绞杀和遗弃。由此不得不让人审视:现代文明比印第安人的蛮荒到底文明在哪里!
故事结尾是抹去了阿孔多一切痕迹的飓风。让百年孤独归于寂灭。
故事中的爱情如阿孔多沼泽地里的原始藤蔓,缠绕不清。
霍.阿.布恩蒂亚的大儿子霍.阿卡蒂奥和二儿子奥雷连诺先后被一个叫皮拉.苔列娜的女人性启蒙,并先后为他们生了儿子。且孙子辈都是这两个“私生子”的后代,并延续了后面的故事。尽管霍.阿卡蒂奥和奥雷连诺后来都有正式的妻子。
令人难以释怀的爱情是霍.阿.布恩蒂亚和乌苏娜的养女雷贝卡与女儿阿玛兰塔,他们都爱上了一个叫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意大利的钢琴调试师(修理技师)。阿玛兰塔千方百计的破坏雷贝卡与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相恋,而最终自己也不敢接受皮埃特罗.克列斯比的爱,甚至葬送了两人的所有爱情,枯槁而亡。
最为令人震颤的是宿命的乱 伦爱情。霍.阿.布恩蒂亚的曾孙女与其侄子的不明真像的悲剧性的结合,应验了老曾祖母乌苏娜的担忧——生了个长尾巴的孩子。预示着这个家族的终结。
四
故事中的人物太多。命运各异,向我们昭示着许多你想领悟也可以领悟的东西。
霍.阿.布恩蒂亚,是这个家庭中的第一号。他是个传统生活的坚守者,又是个在传统框架内对新生活的追求者和创造者。因此,他带领阿孔多村民建造了美丽的家园,同时又四处寻宝,炼金,仿造一切见过的外来的新鲜物件。他既是个嫉恶如仇的血气方钢的青年,又是个善良的印第安人。他愤而杀死敢于侮辱他人格的人,又怜悯这个屈死的冤魂,后半生在良心的自责和与冤魂的和解与交流中度过。他疯了吗?我不这样认为。以为他的良心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乌苏娜,这个家庭中天字第一号的老祖母。我一直以为她就是“百年孤独”承担者。她和老霍.阿.布恩蒂亚一道创造了阿孔多。教育影响了这个家族的所有子子孙孙,甚至她的领养者和邻居。她接纳、养育了两个儿子与同一个女人生下的私生子。容忍和接纳了儿子、女儿以及孙子、孙女还有重孙、重孙女儿们的一切率性的生活。其仁慈的宽容和广博的胸襟令人叹为观止。唯其如此,她成功的维持了家族的传统。特别让人敬佩的是,在晚年全盲的情况下,她以一种坚强的毅力与智慧,保持了明眼人的生活状态,牢牢的树立着精神支柱的形象。
霍.阿卡蒂奥,这个家族第二代的长子。他以一种对外部世界的渴望和对爱情追求的执着,毅然决然的离家出走。又以比血还浓的家族情结在离家多年以后,悄然归来。秉承父亲创造美好家园的基因,创造着自己理想中的新生活。当他的所作所为不为家族接受的时候,他孤傲的游离于家族之外。当弟弟被俘,将要被处决的紧要关口,他周密谋划、不动声色而又惊天动地的劫了法场,救出亲弟弟。最终壮烈在敌对势力的黑手下。完成了他侠客般的人生之路。
奥雷连诺,这个家族的第二个儿子。毫无疑义是个英雄。和许多年轻人一样,他先有的是青春的冲 动。也和父亲一样,对新奇的物件有无穷的探究的乐趣。他没有欲壑难填的私欲膨胀,没有驾驭人的权力妄想,没有外部世界的意识形态的污染。如果田园诗般的传统生活不被干扰,如果天性的自由不被扭曲,如果视如生命的尊严不被蔑视,他就不会投入腥风血雨的搏杀。当他九死一生,打下大半壁江山的时候,蓦然回首,发现所谓的为“主义”而战统统都是屁话。于是毅然决然的追求和平,甚至不惜联手敌人来铲除来自战友的反抗。当他把和平看得比自由和尊严更重要的时候,一切都平静、平和了。他只接受了战争中的上校称谓而拒绝了一切荣誉和奖赏。从此,乐此不疲的在自己的小屋里制造小金鱼,造好了融化,融化了再造。还有就是研究谜一般的羊皮纸稿。假设,没有以香蕉为标志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侵入,没有资本家对阿孔多人的残酷压榨,没有把阿孔多人引入迷失传统、迷失自我的境地,奥雷连诺还应该是个成功的英雄。当这一切又严重的摧残阿孔多人的自由、尊严、甚至生存的时候,奥雷连诺的反骨又冒出来了!世事与奥雷连诺都老矣,重新造反等于给压迫者一个冠冕堂皇的镇压理由。于是,他在过去战争中获得的如十七枚金光闪闪胸章式的十七个鲜活儿子,被无情的追杀殆尽。过往的一切功勋与荣誉也被剥夺得干干净净!奥雷连诺代表着这个家族、这个民族,成了不折不扣的悲剧性人物。造就了百年孤独的核心因素。
阿卡蒂奥和奥雷连诺.霍塞是这个家族的第三代,两人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母亲就是皮拉.苔列娜。他们都是在父辈奥雷连诺为自由尊严而战的过程中被杀。他们的人生,加剧了这个家族的悲壮。
奥雷连诺第二,这个家族的第四代,双胞胎之一,是长房霍.阿卡蒂奥的孙子。他在传统中长大,在传统中坚守,在传统中肆无忌惮的的消费,又在传统无处不在的挤压下挣扎。他与情人的性的恣肆象征着动物的无限繁衍。他代表着这个家族传统的一极。在新旧碰撞的过程中的消极应付,极具标志性。
阿卡蒂奥第二,也是家族的第四代,另一个双胞胎。他在传统中长大,但眼光向外。当以香蕉为标志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侵入,资本家对阿孔多人的残酷压榨,把阿孔多人引入迷失传统、迷失自我的境地时,他像他的祖辈奥雷连诺上校一样,奋起抗争。只是所走的是非暴力之路。最后,还是为暴力所镇压。他代表着这个家族在所谓的新旧碰撞中的觉醒。也是个鲜明的标志。
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的第五代,几乎是在传统的奄奄一息中毫无自觉的消亡,给这个家族的悲剧增添了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无奈。
最后,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的第五代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和第六代小“奥雷里亚诺”是姑姑和侄子。他们在新旧碰撞后,传统彻底的没落中,在资本的恶意撤退和蛰伏中,完完全全地迷失了一切,以为只有相互慰藉的爱情才能给这个家族以温暖和延续。却宿命的掉入乱 伦的陷阱。坠入老老曾祖母乌苏娜担心的泥淖——生了第七代:不幸的长着小尾巴的小小“奥雷连诺”。出生极短的时辰里,被蚂蚁吃掉了。
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终结。
当然,还有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的世世代代的女人们,她们的人生、情感、婚姻、爱情都各有特色,全随着这个家族的兴亡而跌宕起伏。需要专门罗列。这里暂不赘述。
需要补充的是一个不属于霍.阿.布恩蒂亚家族而又与其息息相关的吉普赛永远不老的梅尔加德斯。他用一卷羊皮纸的谜语网罗了这个家族兴亡的故事。
五
都说《百年孤独》充满着荒诞和寓言。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作品。
寓言或者预言,倒是真实存在的。吉普赛流浪汉老梅尔加德斯和他的羊皮纸稿,以及他的幽灵伴随着孤独的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百年。并且最终应验。
书中描述的昏睡和遗忘,暗指着对哥伦比亚及印第安人的苦难历史的遗忘和集体失语。
荒诞,我倒不这样认为。看到死去的人,与幽灵对话,有极强的预感,等等。这些在一切不以科学自诩的人群或者族群中,是比比皆是的现象。加西亚.马尔克斯只是忠实的记录下来而已。其实,一点也不神秘。为此,说是魔幻现实主义,只不过是用了个文学评论的专用名词罢了。
六
把一个家族奋斗、辉煌、苦难、煎熬、终结的百年史,六代人的爱恨情仇,融入三五十万字的作品中,其容量该有多么庞杂!所以说“这是一条河”。 霍.阿.布恩蒂亚家族的生活之河,阿孔多人的历史之河,印第安人的风情之河,哥伦比亚人的苦难之河!
读它,真的要有足够的耐心。感谢朋友的推荐和督促。
七
最后想要说的话: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要表现的是——老的传统的无法坚守,新的希望的无以附着!最后,只能遁入虚无。让一阵飓风吹走这难以割舍的一切。行文到此,忽然想到《红楼梦》,最后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加西亚.马尔克斯读过曹雪琴否?
哦,还有个题外话,另一部我喜欢的小说《尘埃落定》与此书有及其相似的风格。
赘语——人文情怀都是一样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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