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之称,我从多年前第一次听到时起,就感觉很不儒雅,有点像是对汉语的“骚扰”。但民间却渐渐流行起来,大有以称“老公”为光荣、为时尚的趋势,我便开始理性地去查证、思考这个称呼。
记得几年前在街道教办举办的信息宣传培训会上,来自某市机关报社的一个主任,在讲到有关称呼时,特意把话题转到了当时流行的“老公”一说上。他说:“老公”的本来意思是太监,是骂人的说法,但现在很多女士却以为时尚,不绝于口地说着。尤其是看起来各方面气质俱佳的女士,一出口就“我老公如何如何”,着实令人惋惜、遗憾——这样一个有气质、有品位的人,怎么这么不讲究谈吐,这样称自己的丈夫呢?太掉价了!!真正有讲究的人是不会这么说的。你没见,有地位、有品位的人都是自称“先生”的?……他的话引来全场哄笑。我则既有眼界大开之感,又有“先知先觉”之感,便只是微微一笑了之。
后来,我从《齐鲁晚报》手机版的“故纸堆”专栏了解到“老公”一词的渊源:“老公”这个词,最早出现在清朝。起初并非女人称丈夫,而是风尘女子对太监的称呼,是骂人的话。因为当时有些太监还残留着花心,仍然喜欢逛妓院,但花了钱,却无法圆满,就折磨妓女,以解心头之痒。京城妓女最怕碰到这种客人,便私下里叫他们“老公”——其实是对太监的一种仇视、辱骂。
《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有如下解释:
【老公】lǎogōng:(口)丈夫。
【老公】lǎo?gong(口)太监。
而《现代汉语词典》第2版中,作“太监”义的“老公”与第5版相同,不同的是作“丈夫”义的“老公”稍有改变——
【老公】lǎogōng:(方)丈夫。
可见,“老公”当“丈夫”讲,当时(1983年1月以前)只限于方言,使用范围较小。以后才改成了“口语”。至于是从哪一版开始将方言改为口语的,我暂时无法查证。
我们知道,词义除了理性义之外,还有多种附属义,也叫色彩义。其中一点是语体色彩。“老公”一词从语体色彩方面讲是口语(区别于书面语)。《现代汉语》中明文阐述:“选择何种文体色彩的词,固然同使用的场合(语境)有关,也同说话人的文化修养有关。”显而易见,当“丈夫”讲的“老公”,只是口语,是不便、不适在正式、正规的场合或外人面前使用的,也不宜用在书面语中。这就好比夫妻两人,不管他们有多么恩爱,也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或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过于亲热一样,因为这不仅是一种形象,更是一种礼仪,一种素质——但你若非用“老公”不行,我以为就只适合在私人场合,只适合对你丈夫本人。
行文至此,我不能不提一下我所亲历的一个场景: 一日在建行等待办理业务,见一对穿着时尚、大方的青年恋人——看样子不过二十三四岁,在被叫到他们的序号时匆匆南行,却不知应去的窗口在北边的门口内。当大堂经理告诉他们时,女孩先跑到北边,进门时又转过脸,冲着还在大南边的男孩大喊:“老公——”那一刻,偌大的、安静的大厅里,几十个人,包括很多女士,无不侧目而视!而我,确确实实地感到浑身起了一层“小米粒”,心底那种惋惜、遗憾,甚至是为女孩而生的羞愧,简直没法提了!!也就是这件事,促使我把这篇短文的写作提到了当前——我真的感觉不说就对不起自己的内心了!
本来,“老公”作“丈夫”讲,作为方言俚语,只局限于民间的老夫老妻之间,通行面很窄。可是现在有很多的年轻女性也都这样称呼自己的丈夫,甚至不少未婚的女子也都这样称呼自己的男友。更有甚者,听说网络里亲密的异性聊友也互称“老公”、“老婆”——令人匪夷所思,更不敢恭维甚至不屑一提!《中国辈分称呼全集》中提到对妻子的很多称呼,其中一说是:“有修养的人称太太,没文化的人称老婆”。尽管李敖也说过:“今天‘老公’是出在良家妇女之口,并且不是用来指太监,不是指宦官,而是指自己的丈夫。”但事实上,你是在称“丈夫”义的lǎogōng,还是在称“太监”义的lǎo?gong,很难区分,因为它们各自音调上的特点也决定了其意义的模糊性。
“老公”一词的“公”字读音有两种:一个读阴平,一个读轻声,使“老公”的意义区别明显,但你很难在口语中区分是“丈夫”还是“太监”的意义。因为轻声在音高上的表现是受前一个字的声调的影响的。一般地说,上声字(比如“老”)后面的轻声字的音高比较高。而上声后面的四声(阴平、阳平、上声、去声)也因为受上声的影响,其调值都读不完整。上声后的阴平调(比如“公”)往往在音长上比较短,在音高上比较低,并不是完整的高平调(阴平),所以,上声后面的阴平和轻声很难区分。也就是说,即使你是在说lǎogōng(丈夫),也极易被听成是lǎog?ong(太监)。不信你说说试试——除非你刻意把“公”说得又高又平又长。但越是这样,越是难听。
语言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词汇作为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在不断地更新——或产生新词,或淘汰旧词,本来无需多言,但人是有尊严、有思想的生物,应该尽最大可能地使用可以提升我们内心崇高度的语言。特别是对待爱情和婚姻中的对象称谓,应该包含人性化和崇高化的元素。而“老公”一说,实在与之相悖。
因此,我认为,“老公”这一说法陈旧、迂腐,同新时代的社会观念和人们美好、欢畅、阳光的心态不协调。它庸俗,卑微,缺乏美感和温情,更不要说端庄和尊严了。端庄不仅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形象,尤其是女士的一种美好形象。而“老公”一词的使用,无疑使女士的美好形象大打折扣,也使被称作“老公”的丈夫作为男子汉的尊严大打折扣。而且,它的出现,是对现代汉语的亵渎,是对称谓文化的污染,是流行文化的尘埃,是盲目模仿,是哗众取宠。
我不喜欢这一称呼的原因还在于:“公”在“老公”一词中是对男性的尊称,但它也很容易被曲解成属性词(跟“母”相对)。再加上前缀词“老”,这个词语就如“吸引眼球”之说一样粗劣、生硬、缺乏儒雅。由此又想到,前几年曾风靡一时的“哇塞”一词,它在闽南语原义中其实是一句粗俗的脏话。但就是这样一个词,却一时间响遍华夏大地,狠狠地愚弄过无数少儿、青年甚至中年人。笑谈乎?悲哀乎?任由琢磨。但是,现在,你听还有几人在说这个词?所以,这些词汇——还有不少,都是流行文化的尘埃、垃圾。雨过风停,尘埃落地,一切都将寂然无声——相信“老公”一说亦如此!
查阅中国历史上对“丈夫”的称谓,我认为“先生”之称最好。1999年9月版《辞海》 对“先生”的释义之一是“妇女称自己或别人的丈夫”,而“老公”之词,《辞海》根本就没有收存。
用“先生”称丈夫,既有本意,也有引申意;有特指,也有泛指。就其本意而言,古代指“父兄”、“道士”。但现在这两种意思已不多见,其最基本的含义应该是“老师”。《礼记:曲礼上》记载:“从于先生,不越路而与人言。遭先生于道,趋而进,正立拱手,先生与之言则对,不与之言则趋而退。”其本意由此可见。另外,“先生”之词,也引申为对年长、有德业者的敬称。有时,也泛指对人的敬称。亦即,所谓先生,主要是指有一定学识且年龄较高的人,适用于中青年以上年龄段的男士,有时也指有较高学识与地位的女士。。
用“先生”指代丈夫,一般加定语,如:我先生,你先生,她先生,李家女儿的先生等,既文雅,又带有仰慕、尊崇的意思,从中尤见男性的尊严,至今在海外华人和港台地区被广泛使用。近年来内地也较为流行。尤其是,“先生”之称,可自称,可他称;可戏称,可尊称;可私密,可公开;可用于口语,可用于书面。真可谓是“丈夫”称谓的极品。它诠释了人类情感的神圣和崇高,也是对现代汉语的尊重,对公共语言的净化,值得赞美和提倡。
分析至此,对“老公”这一称呼,我,愈加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难怪有人——是男士在强烈呼吁:把好端端的丈夫称作“老公”,实在是对男士的最大侮辱,同时也是对女士形象的无端损坏。中国女士,应该从每一个人做起,杜绝使用“老公”之称!
我,对这种观点与呼声拍手称快,极力叫好,并深深地感到“英雄所见略同”。
2011.4.19初稿 6.10删改;10.14再改 2012.4.5暂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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