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后，今天。

伫立窗棂，我用心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粗糙大手正抚摸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照里镌刻着他年轻时候的模样，旁边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表情拘谨，貌似含蓄，左手却与那男人十指相扣。男人先是眉头紧蹙，轻轻哀叹，后是浅浅憨笑……

我，站在时光隧道里，迎风飘泪。

妈，他爱你。

那些年，爸失业，没有稳定的工作；而你，徒能在厂里打点散工。日子过得甚是拮据。儿时的我爱闹、贪玩，是个典型的“疯丫头”。身边带着妹妹，却从未尽到责任，悉心爱护年幼的手足。每天只知道闯祸，顽劣的性子非但没有随年长而消减，反而日愈变态发育。为了我们两只小鬼，让你们吃了许多苦头。

那时，你们总是在柴米油盐酱醋、家庭绿豆芝麻般大小琐事间争吵不休。多的时候，是你在一旁吱吱呱呱，那个男人哪有占上风的势头？只有唯唯诺诺。嘴边永远是那句老掉牙的台词：好啦！都是我的错！行了不？……那时候，我就想，这男人遇上你这女人，该是多不幸呀！……

妈，他爱你。

那些年，你几乎每天加班到深夜。爸不放心，每次早早到巷口等候。古道老巷的那盏残灯，打着虚弱的光斑，摇曳着两颗相亲相爱、同甘共苦的心。那时我就觉得，你这女人遇上那男人，该是多万幸啊！……

妈，他爱你。

那些年，你常叨念：唉，我这辈子，摊上你爸那窝囊废，没钱没房没车，算是毁了……当我还是个孩子，总站在你这边，从不倒戈，坚决维护你的利益；而今，我18，在步向成年人行列的前奏，渐懂明辨是非、善恶美丑。是的，不可置否。或许，不是因着年少轻狂，妈你不会刚20出头就草率把自已嫁了；或许，没有遇上我们家那个男人，你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如果真有如果，不会再有一个男人像父亲一样，百依百顺，虽没有本事使我们家富足，但那平凡日子里付出积聚的点滴，够了，够了……

妈，他爱你。

我们家那个男人呵，口拙，不会说漂亮话，逗你开心；也不会搞“浮夸风”，树立反面形象。只会：家里遇风雨，第一个挺身扛着，在他倒下之前尽力保全我们；犯了错误，下不了面子，嘴上否认，但行动上往往默默进行悔改，充分吸取“文革”教训，实践、务实；生活即便再多么不济，自已没得吃，也不会让我们三娘俩饿着……

妈，他爱你。

18岁的我轻轻在你左耳告诉你。

瞧，这会儿，那男人还沉浸在你们二十载的恩爱回忆里哩……

翎散

2012-4-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