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小星星在眨着眼睛,惺忪地,好像有点儿困了。
灵棚里,守灵人也有些困了,跪在那儿,垂下了头,打着瞌睡。这个人就是关家的独子——关少爷。
“嗖”的一声,一个黑影落在了地上,比蚂蚱还要轻。接着,黑影掏出了一支细竹管儿,对着关少爷一吹,一股儿白烟窜了出来。接着,黑影一闪,躲在了棺材后面,不见了,飞快地。
不一会儿,关少爷就睡着了,歪在那儿,还流着口水。
黑影扫了一眼四周,从背囊里掏出了一条撬棍儿,把棺材盖敲开了,迅速地。
忽然,传来了几声狗叫,从院子深处,隐约的。
“啊!”的一声,黑影叫道,转身逃掉了。
“有小偷!”随着声音,一个老人跑了进来,是关府上的老花匠。
“抓小偷!”,“抓小偷呀!”几个下人喊着,也跑了进来,陆续地。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老花匠喊着,俯下身去,扶起了地上的关少爷。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几个下人叫道,围着关少爷,七嘴八舌地。
“不好!少爷是中了迷香!”老花匠应道,操着山东口音,肯定地。然后,伸出两个手指,扣在关少爷的手腕儿,摸了一会儿。
“少爷有事吗?”一个下人问道,惊慌地。
“不碍事!抬到房里去吧!”老花匠说着,站了起来,把关少爷交给了下人们。
“好!”,“没事就好!”下人们应着,抱起了关少爷,走了出去。
老花匠扫了一眼四周,他的目光停在了棺材上,棺材盖子移开了一个小角儿——小偷还没有得手。
老花匠挠了一下自己的白发,下意识地。接着,走上前去,伏在棺材板上,向里面一看。
“啊!”的一声,老花匠大叫了起来,恐怖地。
花房里,有些冷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花匠,另一个是哈斯。
“老人家,您看到了什么?”哈斯问道,放下了手中的奶茶碗儿,看着老花匠。
“唉!惨呀!是老爷!可是,皮却被人扒走了!缺德的,天打五雷轰呀!”老花匠答道,带着山东口音,狠狠地。
“什么?皮被扒走了!谁干的?”哈斯问道,瞪大了眼睛,吃惊地。
“是一个小偷!”老花匠答道,肯定地。
“小偷!抓住了吗?”哈斯问道,有些疑惑地。
“是一个小喇嘛!”老花匠答道,恨恨地。
“小喇嘛!人呢?我来问一下。”哈斯问道,站了起来,着急地。
“死了!”老花匠答道,看着哈斯,无奈地。
“什么?死了!”哈斯说道,瞪大了眼睛,吃惊地。
“死在葡萄架下,离灵棚不远。”老花匠答道,看着哈斯,眯着双眼。
“那就是死无对证了!”哈斯说道,摇着头,遗憾地。
“是呀!”老花匠答道,摇了摇头,点着头,惋惜地。
“那我可以看一下小喇嘛的尸体吗?”哈斯问道,有些不甘心地。
“不急!不急!就在柴房里,还是先喝奶茶吧!对了!忘了给贝勒爷加盐了。要不,换一换口味,加点蜂蜜吧!”老花匠说着,把蜂蜜罐子递了过来,微笑着。
“好吧!那就换一换口味吧!”哈斯说着,也笑了。接着,用白瓷小勺儿舀了一点儿蜂蜜,放进了奶茶碗里,搅动了起来。
“怎么样?快尝一尝!味道如何?”老花匠说着,看着哈斯,微笑着。
“好吧!那我就尝一尝。”哈斯说着,端起了奶茶碗,微笑着。
“绝对是不一样的!”老花匠说着,看着哈斯,点了点头。
“小家伙儿,你也想尝一尝吗?”哈斯说着,拔出了银筷子,夹住了一只飞来的蜜蜂。
“真是可恶!扫了贝勒爷的兴!不过,贝勒爷,还是放生吧!”老花匠说着,看着哈斯,乞求着。
“好吧!”哈斯应道,一甩手,放开了蜜蜂。
“贝勒爷真是菩萨心肠!好人有好报呀!”老花匠说道,还点着头,不住地。
“谢谢!我看,我们还是去柴房吧!”哈斯说着,站立起来,看了一眼老花匠。
“好吧!那就依着贝勒爷,这边请!”老花匠说着,站了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走进柴房,就看见了小喇嘛的尸体,平放在地上,还穿着紫红的袈裟。
“是惠宁寺的吗?”哈斯问道,看着老花匠,不解地。
“已经让人去问了!”老花匠答道,连忙地。
“那人皮呢?”哈斯问道,看了一眼四周,奇怪地。
“只有半张!在他的怀里,剩下的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老花匠答道,抓了一下头上的白发,痛心地。
“这就怪了!”哈斯说着,抓起了小喇嘛的一只手,苍白的,冰凉的,让人感到浑身发冷,有些透骨的。
“这么多老茧呀!对了,他要人皮做什么呀?”哈斯问道,奇怪地。
“做鼓呗!”老花匠答道,生气地。
“做鼓!什么鼓呀?”哈斯问道,莫名其妙地。
“难道贝勒爷没听说过吗?在喇嘛教中,有一种习惯,就是用人皮来做鼓!”老花匠答道,看着哈斯,有些奇怪地。
“喔!对了!我去一趟惠宁寺。”哈斯说着,站了起来,一抱拳,走了。
夕阳里,惠宁寺越发显得金碧辉煌了!让人无法直视,很是刺眼。
望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哈斯就走向了山门。
“贝勒爷,你可来了!师傅可等半天了!”小喇嘛们说道,迎了上来,焦急地。
“快!带我去见大师!”哈斯应道,急切地。
顺着小道,绕过大殿,就来到了后院。
“贝勒爷,你可来了!”老喇嘛说着,迎了上来,一把就抓住了哈斯的手。
“小喇嘛应该是庙上的吧?”哈斯问道,看着老喇嘛们,急切地。
“是!的确是!”老喇嘛们答道,点着头,肯定地。
“那人皮也是他偷的了?”哈斯问着,坐了下来,慢慢地。
“人是我们的!但是,人皮却不一定是他偷的!”老喇嘛们答道,也坐了下来,辩解着。
“不是做人皮鼓吗?”哈斯问道,看着老喇嘛们,直勾勾地。
“人皮鼓!”老喇嘛说道,瞪着眼睛,奇怪地。
“不错!人皮鼓,忿怒天尊的法器!为了修炼,很多人不是纷纷效仿吗!”哈斯说道,盯着老喇嘛,大声地。
“可是,那只是个传说!”老喇嘛说道,看着哈斯,摇了摇头。
“传说!”哈斯说道,瞪大了眼睛,不解地。
“不错!就是传说!其实,人皮很薄,韧性也很差,根本就不耐敲击,所以,就算做成了鼓,也没法用它来修炼了呀!”老喇嘛答道,看着哈斯,慢慢地。
“那么,贵寺的鼓呢?”哈斯又问道,看了一眼四周,像在找什么似地。
“都是牛皮做的!”老喇嘛答道,肯定地。然后,端起了奶茶碗,喝了一口,慢慢地。
“那么,小喇嘛为什么还去偷呢?”哈斯问道,奇怪地。说着,也端起了奶茶碗,喝了一小口儿。
“他呀!又聋又哑!目不识丁!只会挑水扫地,生火做饭,干一些粗活,能修炼什么呀!”老喇嘛答道,看着哈斯,直摇头。
“怪不得有那么多老茧!”哈斯应道,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地。
“有人在捣鬼呀!唉!”老喇嘛说着,看着哈斯,叹了一口气。
“捣鬼!那人皮还能做什么呢?”哈斯问道,看着老喇嘛,探寻着。
“人皮面具!江湖上的那些事儿,贝勒爷总该听说过吧?”老喇嘛答道,看着哈斯,有些疑惑地。
“易容术!”哈斯叫道,站了起来,惊喜地。
“贝勒爷,果然聪明!不愧是上府唯一的秀才!”老喇嘛说着,大笑了起来。
“我这就去找‘鬼脸无常’!回见!”哈斯说着,一抱拳,走了。
迷力营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刚到村口,就看见了一座茅草房,那就是‘鬼脸无常’的家。
“啪”“啪”,哈斯走上前去,敲了几下柴门。
“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门打开了,一个秃头的老人走了出来,他就是“鬼脸无常”。
“在下哈斯,有事请教,打扰了!”哈斯说着,一抱拳,微笑着。
“喔!原来是上府的贝勒爷呀,快请!里边请!”“鬼脸无常”说着,把哈斯让进了屋里,坐在了土炕上。
“贝勒爷前来,不知有何赐教?”“鬼脸无常”说着,端上了两碗奶茶,递给哈斯一碗。
“关府的事,不知老爷子听说了没有?”哈斯问道,盯着“鬼脸无常”,紧紧地。
“看来,贝勒爷是怀疑老朽了!”“鬼脸无常”叹道,看着哈斯,无奈地。
“那到不是!只是随便问一问。”哈斯答道,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
“老朽早已金盆洗手了!如果再插手江湖的事,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鬼脸无常”说着,叹了口气,无奈地。
“那人皮还能做什么呢?”哈斯问道,看着‘鬼脸无常’,不解地。
“对了!还是先喝奶茶吧!贝勒爷,放盐呢?还是蜂蜜?”“鬼脸无常”问道,然后,拿出了两个罐子,一个装的是盐,一个是蜂蜜。
“还是盐吧!”哈斯应着,用小勺子挖了一点盐,放在了奶茶碗里。
“哈哈!老朽还是喜欢甜食!”“鬼脸无常”说着,大笑了起来,在奶茶里加了一点蜂蜜。
“对了!人皮到底能做什么?”哈斯说着,放下了奶茶碗,看着“鬼脸无常”,急切地。
“做鼓呗!”“鬼脸无常”答道,看着哈斯,神秘地。
“不会吧!我问过老喇嘛了!”哈斯说道,看着“鬼脸无常”,疑惑地。
“不是‘法鼓’!是‘天鼓’!”“鬼脸无常”说道,肯定地。
“什么是‘天鼓’呀?”哈斯问道,瞪大了眼睛,奇怪地。
“‘天鼓’嘛!就是用贪官的皮做的!当年,在西北,康熙爷曾扒过几个贪官的皮,做成了‘天鼓’,放在衙门口上,用来警示后人!真是报应呀!哈哈!”“鬼脸无常”答道,然后,大笑了起来。
“贪官的皮?”哈斯说着,低下了头,自言自语地。
“还是喝茶吧!”“鬼脸无常”端起了奶茶碗,看也没看,一饮而尽。
“谢谢!谢谢老人家的茶!”哈斯说着,也端起了奶茶碗,慢慢地。
“啊!有毒!”“鬼脸无常”大叫一声,捂着肚子,伏在了桌子上。
“老人家!你‥‥‥”哈斯叫道,跑了过去,扶起了“鬼脸无常”,吃惊地。
“蜜蜂!”“鬼脸无常”说着,指了指奶茶碗,闭上了眼睛,痛苦地。
“蜜蜂!”哈斯说着,奇怪地。然后,拿起了“鬼脸无常”的那个茶碗,看了起来,仔细地。
果然,里面漂着一只死去的蜜蜂,赫然地。
“我明白了!”哈斯说着,在心里,暗自地。
天色很晚,关府也很静,只有关少爷的房间还亮着灯,像在坟地里游荡着的鬼火一样,孤苦伶仃地。
“吱呀”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人闪了进去,他就是哈斯。
“贝勒爷!‥‥‥”关少爷叫道,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地。
“少爷!关少爷!你怎么了?”哈斯问道,扶起了关少爷,急切的。
“我不行了!有人‥‥‥”关少爷说了一句,紧接着,就喷出了一口血液,暗红色的。
“令尊大人在哪儿做过官?”哈斯问道,摇了一摇关少爷,用力地。
“山东!是山东!”关少爷答道,吃力地。
“山东!令尊大人也是贪官吗?”哈斯问道,看着关少爷,急切地。
“这‥‥‥”关少爷说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指了指奶茶碗,艰难地。
“奶茶!”哈斯叫道,看着那个奶茶碗,不解地。
“有毒!是报应呀!”关少爷说着,闭上了双眼,慢慢地。
“有毒!”哈斯说着,放下关少爷,拿起了那个奶茶碗,查看了起来,仔细地。
“又是蜜蜂!”哈斯叹道,看着碗里的一只死蜜蜂,自言自语地。
“还有头发!”哈斯大叫道,瞪大了眼睛,惊奇地。因为,他看见了一根儿白头发,漂在奶茶上,盘成了一个小圆圈儿,围在了茶碗里。
忽然,哈斯想到了什么,拔出银筷子,看了起来。
“变乌了!唉!那天,我也好悬呀!”哈斯叹道,看了一眼银筷子,自言自语地。
夜深了,四下里,静悄悄的。可是,花房里却亮出了灯光,在黑漆漆的夜里,让人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老人家,在收拾行李吗?”哈斯说着,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啊!是贝勒爷呀!”老花匠大惊道,停下了手里的活,站在那儿,呆呆地。
“怎么?是回山东吗?”哈斯问道,转过身去,坐在了土炕沿上。
“哎呀呀!老爷、少爷都去世了!俺也没用了!还呆在这儿干嘛呀!”老花匠说着,摇了摇头,讪讪地。
“主人刚过世,就不辞而别!太不仗义了吧!”哈斯说着,拔出了银筷子,摆弄了起来,在手指间。
“对了!大老远的!贝勒爷还是喝碗奶茶吧!来甜的吧!”老花匠说着,端上了一碗奶茶,还加了一勺儿蜂蜜。
“是你!是你偷了关老爷的人皮!”哈斯说着,盯住老花匠的眼睛,紧紧地。并没有去接那碗奶茶。
“唉!果然是贝勒爷呀!谁让他是贪官了!他到过的地方,那可真是‘天增三尺’呀!”老花匠答道,放下了那碗奶茶,恨恨地。
“那半张人皮呢?”哈斯问道,淡淡地。
“在这!”老花匠说着,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小鼓,放在了土炕上。
“这就是‘天鼓’!”哈斯问道,看着那面“天鼓”,惊讶地。
“贝勒爷,拜托了!麻烦你把它送回我的老家吧!”老花匠说着,看着哈斯,期盼地。
“其实,‘鬼脸无常’,还有关少爷,都是无辜的!”哈斯说着,看着老花匠,遗憾地。
“贝勒爷!你可不能冤枉人呀!”老花匠叫道,看着哈斯,大声地。
“蜜蜂!还有那一根白头发!老爷子又怎么解释呢?”哈斯问道,盯着老花匠,一字一句地。
“其实,我不想这么做!只是他们知道的太多了!也说的太多了!”老花匠说着,挠了挠自己的白发,不自觉地。
“唉!那小喇嘛呢?他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呀!什么也不会说呀!”哈斯问道,看着老花匠,痛心地。
“说来惭愧呀!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移花接木,瞒天过海嘛!”老花匠答道,低下了头,惭愧地。
“那我呢?为什么‥‥‥”哈斯问道,看着老花匠,不解地。
“贝勒爷嘛!说白了吧!其实,不是不想呀!但是,贝勒爷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吧!唉!”老花匠说着,叹了一口气,遗憾地。
“我看,还是去衙门吧!”哈斯说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老花匠,惋惜地。
“对了!俺实在是想知道,如果,满屋子里都是蜜蜂了,贝勒爷的‘哈斯箸’能夹住几只呀?”老花匠说着,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嗡”的一声,上百只蜜蜂飞了进来,满屋乱转,像暴雨一样。
“这些蜜蜂身上都是带毒的吧!”哈斯说着,捏住了银筷子,紧紧地。
“把这碗奶茶泼到了贝勒爷身上,会是什么样呢?”老花匠说着,又端起了那碗奶茶,看着哈斯,微笑着。
“你!‥‥‥”哈斯叫道,指着老花匠,气愤地。
“贝勒爷,可别忘了我的托付呀!”老花匠说着,一挥手,把那碗奶茶浇到了自己身上,从上到下的。
“嗡”的一声,所有的蜜蜂都扑向了老花匠,蛰了起来,拼命地。
“别这样!”哈斯叫道,跺着脚,无奈地。
“时候一到,自有天报!”老花匠说着,倒了下去,慢慢地。嘴角上,还渗出了血液,暗红色的。
“天报!真是天报呀!唉!”哈斯说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
-全文完-
▷ 进入一剑飞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