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二代的边缘生活》
夜幕刚刚落下,深圳市某区一个简陋的出租屋里,床头闹钟准时响起。吴标伸了伸懒腰,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生活。每天这个时候,是他工作的开始。起床、用电热棒烧水洗澡、洗头、打扮,穿上用300元买来的工作服黑色的背心和裤子、白色的休闲西装,在镜子前端详一番,再次检查仪容,吴标出门了。
20岁出头的吴标,外表俊俏、潇洒,身高一米八八,头发微卷,眼神有点忧郁。他从事一项或许为一般人所不齿的特殊职业,别人把他叫做“仔”或者“鸭”。辍学,进城,以自己的方式在城市里挣扎生存,打上“农二代”标签,吴标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选择过怎么生活,生活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一座座城市,成了生活的梦想;一个又一个乡村,成了追逐以外的故乡。成千上万的、成千上万的农家子弟为了繁华而来,为了梦想而来,或者为了赌一把而来。未知、迷茫、生存、年青的傲气、简陋的出租屋。踌躇的农家子弟,不知不觉就迷失了。艰苦劳作和美好生活之间的堕落,成了他们近乎唯一的选择。最初的他们不虚伪;最初的他们很简单;最初的他们知道自己是农家子弟;最初的他们只想打一份工;最初的他们只想挣一点钱。最初的他们不知道:幸福安逸的生活,在城市里,是要靠打拼的。
其实吴标刚来的时候并不是想干这一行当的。他刚到深圳的时候举目无亲,身上也没多少钱,他急着找一个工作,这样好安定下来。2009年,18岁半的小关高中未读完,就辍学从农村老家来到深圳,加入了大城市中千千万万“农二代”的队伍中,开始了在大城市艰难的生活。起初寄居于一个老乡在深圳的出租屋中,住了几天后,吴标只身一人走出家门,试图自己到街上寻找工作的机会。虽然看到饭店、发廊等地大门口都贴着招工的招牌,但他胆子太小,不敢去问。最后还是在热心老乡的帮助下,小关找到了一份在发廊的工作,当时的工资是1000元,不包吃住。吴标在发廊工作了一年多,他觉得冬天太冷,帮客人洗头的手经常皲裂,工资也不高,不想在发廊做了。通过老乡关系他找到了一份在酒店工作,开始了令外人甚感好奇的职业。
具体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吴标从人才市场应聘出来,沿着繁华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无意中,他发现公用电话亭里贴着一张 “本酒店招聘公关先生若干名,月薪两万左右。要求五官端正,身体健康,年龄30岁以下,身高1.80米以上。联系电话15101721717”的招聘广告。吴标环顾左右,见无人注意,就悄悄撕了下来,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电话拨打过去。不到两分钟,一位自称姓蔡的女人回了话,听声音估计有30多岁。她说可以马上面试。于是就马不停蹄赶到了她那。她看了吴标的简历,再意味深长上下打量他几眼后,显得很热情地说:“我们酒店就是需要像你这样仪表堂堂的人。”谈到工作,蔡女士话锋一转:“出来就是为了赚钱,我们公关先生主要是为高收入、时尚的女性提供高级服务服务。记住,在这个社会上混要现实一点,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试用期基本工资900元,外加提成,多劳多得,包吃包住。”尽管他隐约地感觉到工作性质有些不寻常,但此时的他像落水的人猛地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于是他就在酒店白天当迎宾,晚上当公关。
像吴标这样的城市边缘人有很多,每每霓虹灯上时,就是他们工作时。不仅男子这样,女孩也这样,他们挥霍自己青春,大把挣钱却存不下钱,精神空虚都花掉了。有的人还更凄惨,落下一身病,有的病还治不好,有的人只能靠吸毒打发着剩余生命时光。这些城市农二代自小没有在农村吃苦受累,而是跟随着父辈在城市出租屋中长大,他们对农村的土地没有像父辈们那么留恋,也没有父辈们想落叶归根的强烈愿望,他们想待在城市,但是又没有城市户籍,因为家庭经济所限,一般也不可能有多高的学历,多少生活技能,初中毕业高中毕业技校出来打工的居多。很多人吃不了那份苦,就在社会游荡。可是人活着,张嘴就要吃饭,睁眼就得花钱,没有谋生的能力,没有立足的资本,他们只能靠出卖灵魂肉体。
吴标去年所在的酒店娱乐会所里,一共有三四十个年轻公关,“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基本都是20岁出头,有一米八上下,都很帅,很时髦,很懂得讨女人欢心,嘴巴也很甜。很多时候,他一两周才被选上一次。跟客人过一晚,至少能收1500元的报酬,有时嫌客人长得丑,就让她加价。如果没被选上出去开房,只是陪客人喝酒,就只得到500元的小费。这一行压力也很大,竞争很激烈,公关和女顾客之间没有什么真感情可言,都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而已。吴标虽然从农村老家来到深圳已经快4年了,但他在大城市中仍过着既混沌又艰难的生活,成为城市中的边缘人。但他对这些全然不觉,也没有改变的决心,对未来没有明确的规划,甚至看不到希望,只求走一步算一步。做这行来钱容易,花钱也很快,有时一晚就能赚个几千块,但平时经常出去喝酒、吃夜宵等,一下子就花完了。但他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他觉得工作自由、轻松,来钱又快。像他一样来自农村的农二代,但他们早早就来到大城市,脱离农村已经很久,怕吃苦,总在追求轻松的生活,有一分钱,先花了再说。他们喜欢大城市的灯红酒绿的生活,又不想付出太多的劳动。好逸恶劳是他们的通病,但融入城市又遥遥无期。
吴标想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干这一行吃的是青春饭,身体也吃不消,还害怕得病。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女顾客需要他的时候把他当做白马王子,卿卿我我,用完他的时候就弃如敝履,把一沓票子甩在他的面前。每当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尊心受到奇耻大辱,就决心不干这一行了。但生活的囧迫让他一次次回头。他也渴望尊重和爱情。有一次,与一位离婚富婆的相遇,却让他动了真感情。刚开始吴标只是把她当作自己职业生涯中的一个过客。后来,那富婆妩媚对他说:“开心点生活,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简单而平实的几句话,让吴标非常感动,因为其他女人只是把我当成工具——满足她们、调剂生活的工具。他想自己是否该要从良了,陷了进去,成了被她包养的“男宠”。就在吴标自以为他将与她平静地共度一生的时候,宁静被打破了。一天她正在洗浴,有一个电话找她,她拿起分机进了卫生间打了一个多小时。她出来后,吴标只是很随意地问她和谁通话。她心不在焉地说:“不关你的事。”“什么叫不关我的事?”吴标火了,那晚他们吵得很厉害,她对吴标说了一句很有杀伤力的话:“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房子!” 吴标一时怔住,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摔门而出,又一次去了蔡女士那里。
我要的生活在那里,吴标内心狂喊。他又一次冲进了浴室。每当吴标难过的时候,就喜欢冲凉,喜欢微烫的清水流过自己的全身——冲去身上的酒气,香水味,还有一切的污垢,包括灵魂里的肮脏……“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我的身体是干净的,我的灵魂是清白的,就象唐古拉山上流出的涓涓细流,那么的纯洁……”吴标心想。
世界其实很大,而吴标的世界却已经被挤压得只剩下这个四壁挂满春宫图,地上到处是用过的安全套的浴室。还好,毕竟他还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毕竟他还有一个 可以肆意哭泣的空间……
qq:1226400177
2012年4月3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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