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到了,单位放假,同事们纷纷离开。人去楼空,一时间清静了许多。人们纷纷拜祭先人,我就想起了父亲。父亲去世10多年了,偶而梦见他,依然是胡子拉茬的脸,如雷般的吼声。小时候挨打的记忆不由浮现脑海。
有一天晚上,我欺负了弟弟,他尖叫着“爸爸,哥哥又整我!”父亲在隔壁,人未到,声先至“老五,你欺负我幺儿,看我不收拾你!”听到父亲的的声音,我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溜了出去,躲在屋后的红苕窖里,大气不敢出。
“哎哟,爸爸,你打到我了!”屋里传来弟弟的尖叫声和哀哭声。父亲气急之下,把弟弟误认成了我。我心里好笑,谁叫你讨赏的!一边蒙着嘴,怕笑出声来。父亲已经追了出来,电筒光照进开着门的地窖,吓得我屏住呼吸。或许是因为身子太小,依在壁上,没被发现。父亲顺着屋后的小路追了出去。屋里传来母亲的骂声“老狗日的,都是自己的儿子,你要打成哪个样了,咋个办嘛!”
父亲找一圈没有收获,念叨着“看我找到如何收拾你”,愤愤地回到屋里。
“你把儿子撵到哪去了?”屋里传来母亲的骂声。
“管他跑到哪去……”父亲嘟囔着。
夜黑黑的,我却不敢出去,怕被发现。妈妈派出姐姐,终于找到了我,悄悄地把我劝回另一间屋里睡。
我提心吊胆地睡下去,思想着第二天爸爸会如何整我?不知是父亲忙忘了,还是怎的,第二天没有什么事。过了好几天,我总以为父亲会找我算帐,居然没有!一周后我才放下心来。
父亲声音很大,很是吓人。每次要打我,我都会闻声而逃,因而打在身上的记忆是没有的。父亲经常赶场带回麻花水果什么的。他最高兴的动作是用长满胡茬的下巴扎我们,我们一边嚷着把他的脸推开。这时他总是“嘿嘿”地笑着。
跟父亲比起来,母亲打人可凶了。母亲的口头禅是“黄荆棍儿出好人”,她预备了黄荆条子,放在家里,说如果不听话,就用这个收拾我们。我和弟弟一旦发现她预备的“武器”,就会狠狠地弄断,然后故意拿来当柴烧了。母亲发现“武器”不在了,就会笑骂“把我的棍儿整不在了哇,山上还多着呢!”我和弟弟就会互相吐着舌头暗笑着走开。
偶尔我犯了错,母亲就拿黄荆棍儿打屁股,一边打一边说教。姐姐在一边劝说:“快认错吧,认错就不挨打了!”可是我觉得自己是男子汉,死不认错,也不哭,心里暗笑姐姐,只要妈妈拿棍子一挥,就主动认错了。于是只听得我屁股上啪啪作响。但是,难受的事在后面。我不哭,母亲打完我她自己倒哭了。我这才觉得自己不对了。家里那么多事,母亲那么忙,我还把她气哭。我才去哭着认错,于是我和母亲哭在一起。
母亲打屁股,我虽然不害怕,但是母亲有个绝招,我小时候最害怕。她叫作“打刷把风”。一旦遇上我耍横,躺地上哭闹不起来,母亲先是劝,实在劝不听了,就使用这一招。“还在发条风蛮?看我不收拾你!”她嘴里骂着,拿来烧箕盖在我的头上,然后将刷锅用的刷把打到烧箕上,“还发不发条风?”虽然打着不疼,但头上一片黑,耳边呼呼生风,那种巨大的恐惧感,让我不得不求饶,大声哭着说“不了”。母亲挥打几下,见我求饶,就作罢去忙她的事了。我只能在一边小声地抽泣着。
母亲这一招,现在想来,着实妙——既不伤了我们,也收到了实效,速战速决。
后来上了初中,记不起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父亲又要打我。可是,他高高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然后长叹一口气,对我郑重地说:“你现在长大了,我不再打你。以后你要学着自己管自己!”我似懂非懂地看看父亲,庆幸没有挨打。
后来上了高中、大学,在社会谋生活,才明白父亲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前不久某位网友在“qq说说”中发牢骚,我回复“不乖,要打屁股哈”。她回复我的评论说“想起小时候真好,打顿屁股,哭一通就没有什么事了。”
爱有和风细雨地浸润,也有暴风骤雨地暴发。小孩子难免顽皮和任性,于是挨打是免不了的。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除非暴虐狂,其实打在孩子身,痛在父母心。
父亲在天堂可安好?虽然打不成我了,一定在暗中护佑着他的孩儿!
下班回城,陪母亲聊了会。因为上了年纪,母亲上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眼睛显得更小。她说上次去碧水寺烧香,走得好累,路上歇了几回。母亲因为不识字,一个人不敢坐车,只得走路去烧香。我就回答说,这次放几天假,我有空陪她去烧香,坐车去坐车回。母亲瘪着没牙的嘴,笑了。
我心理想,岁月不饶人呀!如果母亲现在还能有力地打痛我的屁股,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呀!
祝福我的母亲,以及天下为人父母者安好!(许十郎2012.4.2夜于绵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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