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回去后哥狠狠的抽了我一顿,只恨我自己不争气。没爹没妈的人,只有哥关照着我,为了我他走入黑道,如今,我为了他,也要走入黑道,我们哥俩何故如此。
这是一段忌讳提起的往事。
他骂我心软,天地良心,我只是还没准备好为十六岁的青春买上如此沉重的单,在我自己准备好接受自己之前,一切都是鬼扯淡。
“想好了?”哥问我,他把上衣脱了,四十来岁的年纪,肌肉雄壮,混黑道,却没有不干不净的东西,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洁身自好就是混合道也不要拿把刀子自残,所谓代表身份的刺青,都是自欺欺人,没有自信的家伙干的事。
因此言论他收到排挤的时候很多,也因此言论得到老大的赏识,在老大看来,能有此番醒悟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辈。所有能耐聪明的老大,总会想方设法推一些“榜样”,那,这就是你们该学习的对象,但一旦“榜样”犯错,那,你们若不听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作为老大的跟班,我哥在帮里没名没分,老大的意图大家心知肚明,你有才,但不能掌握实权。
他们都叫我哥“豹哥”,高中没毕业,但我也知道我是一个俗气但顶有气势的名字。
帮里一些小兄弟开玩笑叫我小豹,我笑笑,纠结于是否要接受这个名字,一旦接受名字,就代表我接受了人生的方向,之后的路,荆棘彷徨,都是自己所选择。
我没想好,也没说话,哥坐到我身边,“不喜欢,就回去读书,哥不勉强。”
我惊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能害您?”
哥沉默了,他很久没有这样沉默过。
晚上优佳来找我的时候,哥特意留了空间给我们,我对她还是冷淡,一言不发。“别这么讨厌我。”她埋怨。
她漂亮,有高贵的气质,但我不喜欢,她真是虚伪,黑社会老大的亲妹妹,却整天一脸清纯的样子。
“我还有事要忙。”我决然说。
“哦,”她说,“那我走了,明天来看你。”
“不用来了,”我说,。
她惊愕地回头,想要说什么,还是悻悻地走掉。
或许她没想到我敢这么干脆地拒绝她,那有什么关系?她大可到她大哥那去告状,已经将我拉下水,何必在乎这水深度再往下,更往下。
“对她客气一点。”不知何时哥站到门口,“哥对不起你。”说完他径直走开,眼角有什么东西模糊视线,我只看到他的背影,我有说不出的感受,真tm有点矫情。
二、
再次见到她我有些不确定,是她吗?二十出头的样子,却蕴藏少女风韵,这就像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却像个妇人一般同样令人惊讶。
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从她身上的味道确定就是她,那晚被吓得不清的女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总觉得我对不起她,但事实是我救了她不是吗?
“段航。”不知优佳从哪里冒出来。
“你来干什么?”
“我昨天说过要来找你的。”她神采奕奕。
“你知道我不喜欢与你接触。”我实话实说。
“是的。”她也实话实说。她不过十五岁,就成了校园里的大姐大,一看到她似乎就能心动她刁钻蛮横欺负小妹妹的样子,实在厌烦。
“但是我喜欢你,”她说,“你也知道的。”
“我知道。”我挑了挑眉,“你也应该知道,是因为你我不能在校园里做个好学生,而出来混黑道。”
我的话刺痛了她,她似乎觉得受了委屈,声音不自然,“是的,我不想这样,哥哥她…”她开始掉起眼泪来,我冷冷地笑,“收起你的表演,抱歉我要先走一步。”我不顾她的满脸沮丧,径直离开。
真是可笑,我是段航,但我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我实在不能说这是我自甘堕落,因为我从来就是充满希望的人,因为一个小丫头,命运被改变,我只能自嘲地笑,这是我的魅力,还是我的悲哀?
我决定在回家前去找皓岚,他是我在学校唯一要好的朋友,因为他是个彻彻底底的三好学生,我一度以为,与这样的人一起我才会变得和他一样好。
没想到的是我竟看到了她,她在杨皓岚家,我疑惑。“阿姨。”我首先叫皓岚妈妈,她不知道我已退学,只知我是皓岚的朋友。
“段航好久不来了呀,”阿姨乐呵呵地笑,“快进来啊,皓岚在屋里。”就在这个时候她从厨房的方向走过来,看到我她显然是愣了一下,我心惊,她记得我?
我闪烁着眼神,心虚地进了皓岚的房间。从皓岚口里我得知她是阿姨的同事。在这样盯不起眼的小镇上能有这样漂亮的女子我感到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她显得很亲切,完全不像那天晚上的狼狈样。
或许我真不适合黑道,心太软,是很大的弱点。
“她叫什么名字?”我大着胆问皓岚。
他斜视着眼看我,“喂,人家二十二呢。”
我真想封上他的嘴,平时的书呆子,怎么到了这时候想这么多。“只是好奇而已,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我开着玩笑说。
“很诗意的名字哦,叫绸芸。”皓岚阴阳怪气。
“不过二十二看起来也太小了。”我心不在焉。
“的确很少女型呵。”皓岚赞同。
这个时候她敲门进来,“水果。”她端一盘水果。
“谢谢。”我说。
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姐姐还有事?”皓岚问。
“没有。”她缓过神,尴尬笑了笑走出去。
我轻呼一口气,端起水果盘吃了个底朝天。
三、
回家的时候我拒绝了皓岚的相送。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但是我遇见了她,准备的说是她在路上拦截了我。她不惧怕我,而是用不相信的眼光审视着我。“你是?”她非常直截了当问我。
“段航。”我说。
她笑了,笑的我不明所以,那种带点某种意味的笑,是什么意味我暂时没猜透。“可以聊聊么?”她说。样子十分动人。
三、
我鬼使神猜地跟着她走,直至我们坐到河边的茶馆,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一言不发,跟随她脚步。
她喝茶的样子像个仙子,这么形容不夸张,真是个美丽的女子,我匮乏的言语只能这样说。时下流行的大眼睛,高鼻梁,她的脸型是倒三角,噢,真是我喜欢的类型,嘴唇,不是殷桃小嘴,却是性感的迷人。
“你记得我?”我胆大地问。
“隐约。”她淡然。
“对不起。”我真诚说。
“谢谢你。”她也很真诚。
我愕然。
“我不怪你,”她说,“你是皓岚的朋友,我信你不会太坏,只是以后,不要做那些事,即使是身不由已,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何不摆脱?”
她说的太认真,我一时间晃了神。
“好。”我硬生生憋出一个字,觉得脑子像被搅和了的蒸馏水,依然单一,但不清醒。
回到家里我还心不在焉,我对哥说想要休息一段时间,考虑好将来,他同意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也致使优佳没再找我,这是我最庆幸的。
我不敢想象我竟会和她常来往,有时她约我,有时我也约她,在第一次的茶馆,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却可以畅聊很久。
“你和皓岚妈妈是朋友?你们可相差很多年纪。”我说。
“嗯,她说我像她死去的妹妹,不过,我们不也相差很多年纪?”她笑。
我也笑,这是个不错的回答。
“你为什么不读书?”她终于提到了这个问题。我似乎急于解释我并不是个坏孩子,“因为命运。”我抽风般地矫情,说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词。
果然她在笑,“小屁孩懂什么是命运?”
“我不小了,你看起来也不大。”我说得极认真。
她笑得更厉害了。
“好吧,那我们算扯平。”
我也笑了,她不拿我当小孩,我高兴,事实上我们走在一起确实像同龄人,我一米七的个,她看起来苗条,不过一米六左右吧,有时女子矮一点也是好,否则太多男子有压力。
出茶馆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毫无预兆,我想老天是在帮我,她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我期待她能邀请我去坐一坐,避避雨也好,结果她把她的雨伞给了我,我只好失望地走掉。
刚上公家车便接到优佳的电话,我只好转头回去,她在电话里说的话令我毛骨悚然,“你的绸芸姐姐真是成熟美丽,令我望尘莫及,断航,难怪你看不上我。”
依着印象绸芸描述的她家位置,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谢天谢地,她安然无恙。
“有什么急事?”她疑惑。
“没,只是,嗯,可以进来坐坐吗?”
“进来吧。”她笑着说。
四、
翌日一早,我在她家的沙发上醒来,意识到什么,我慌忙告别回到家。老大来了我家,我不知怎么回事,哥不见踪影。他们以同心圆的形式将我围住,“你们要干什么?”我只是冷静的问。
“你哥犯了错,你得替他偿还债务,和继续未完的任务。”大哥说话懒洋洋,但极度令人恐惧。
“他怎么了?”
“没有在预期内还清帮里的债务,还得罪道上的朋友,你若不替他,他就得死。”
我心惊,“死”这个字对我来说太过残忍。哥是为了我借的债,我没有理由不偿还。
我想在接受任务前看她。
我穿上了哥的衣服,成熟男人的气质,衣服不香,因为哥没有女人,他说那是毒物,不必要有。
我径直去了她的公司,她觉得我遇到了严重的事态,事实上也是,我们回到她的家。
“姐姐,你要记得我。”我说。
“干嘛?怎么说这没头没脑的话。”
“我,身不由己,改变不了的命运。”
她黯然,不说话。
我鼓起了勇气,上前轻轻的抱住了她,她的身体很柔软,我像抱住一团温柔的棉花,一不小心就想入睡。“姐姐,我不会忘了你。”我说。
我听见她啜泣,感到肩上湿湿凉凉,我知道那是她的眼泪。我真高兴,她在为我哭泣。
那天,我睡到了她的床上,我们一直拥抱着,直到天亮我的手臂支撑着她的头道僵硬。我轻轻扒开她的头,悄悄走掉。甚至没有留恋的回头。
我不能留恋,我告诫自己。
我知道我是个笨蛋,黑道不属于我,不适合我,果真是,第一次冒险就被逮住,我心有些凉,但感觉没有遗憾,我心爱的人,她也爱我,我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们不过是一群小混混,但是人多势众,我只得认栽,不过是偷一点东西,他们却毫不留情,我想我应该是要被他们剁掉手指,若不从,就是死亡,他们不怕犯法,这样的小镇,死人是常事。
我闭上眼睛,任他们鱼肉。刀声响起的时候,我来不及睁眼,一个重物倒在我身上,我错愕不及,无论如何想不到是优佳。
“你为什么来这里?”我咆哮。若她出事,我和哥绝无退路。
她笑,不理会我的气愤,“我爱你。”她最后说的三个字我记在了心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绸芸的怀里,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告诉我,我们在医院,我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只是头痛。
几天后,我们匆匆离开了小镇,去了我不知名的城市,繁华,依旧不属于我,我们躲在废旧的小房子。我终于明白一切。我们不过是在逃亡。
但是,天涯海角,她陪着我,有放不下的人,她告诉我,一切都会好。
-全文完-
▷ 进入格子调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