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山的概念恐怕就是从知道井冈山开始的。好几次都有机会去井冈山,可总是觉得心里准备的不充分,所以只好放弃。这次去南昌,没走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暗下决心,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这次一定要去井冈山,要去看看黄洋界。
在南昌学习的空隙,我就寻找好时机,一大早出发,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高速行驶,最后来到了井冈山下。就在入山的地方,我看到了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党旗,很是雄伟壮观。我停车端详了许久,当时的心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荡。
听在党旗下拉生意吃饭的井冈山人讲,到里边还需要一些路程,不过里边的饭食很贵,请导游也要比外边贵出许多来。作为旅游的景点,这些我似乎心里都用准备。不过我想,井冈山比不得黄山什么的,毕竟它是革命的圣地。说什么也不会和当今社会同流合污。
我推掉了好心的井冈山人的诱惑,继续驱车往里边走。大概走了有十几公里吧,我看到了一座小镇子,其实不是什么小镇子,最多也就是人烟多一些,游客的车子多一些。饭馆多一些罢了。这么些年,我有个习惯,每到外地,不明情况的时候,吃饭就看那家饭馆人多,我就觉得一定差不了。
找了停车位,刚把车子泊好,一下子就涌上来好几位小姑娘,她们几乎是拉着我的衣服,都在说各自的饭馆物美价廉。我的主意已定,最后还是去了那家吃饭的人相对多一些的饭馆。也许这就是井冈山的特色,尽管初春还有几分寒意,可是吃饭的地方就在外边,别吃便可以欣赏井冈山。
我选好位子坐下来,这时走过来一位少妇,说不上来漂亮,但是还是很有风韵的。她告诉我,在他们这里点菜可以到后边去看新鲜的,想吃什么点什么。能在井冈山这样的地方享受这样的待遇,我的心里一时还蛮欢心的。
于是我跟着少妇来到后堂。说是后堂,其实就是我们农村的那种后院。院子倒还干净,那里的山鸡,鸭子还有不少海鲜,没想到,井冈山竟然也会是一个美味的地方。不过我也很小心,知道这里毕竟是旅游胜地,就说是老区,现在恐怕也早就被市场经济给教化得没有了昔日的淳朴了。
我点了两个野菜。我想,来井冈山,就得吃点野菜,毕竟当年毛泽东就是在这里吃野菜的。迷信点讲,这里的野菜可不一般,能成就一番伟业,能成就一代伟人呢。其实我喜欢吃荤,可是我想在这里只要沾荤,价格一定不菲。不过少妇大概看到了我的心思,就给我推荐说,井冈山里的鲶鱼炖豆腐很好吃,是井冈山的一道名菜。只要来这里旅游的人都会吃的,也不贵,九八十五块钱。
好乖乖,八十五块钱还不贵呀。我当时在心里念叨,看来如今的井冈山人和往昔的井冈山人是大不一样了。不敢说鸟枪换炮,也是扬眉吐气了。我想,既然来了井冈山,既然人家说了,来井冈山的人都吃鲶鱼炖豆腐,就说八十五,我也吃一回吧。就算给老区做点贡献吧。想到这里,我清理了一下嗓子,有意放大嗓门说来一道鲶鱼炖豆腐。
我话音刚落,少妇就从水里捞起一条鲶鱼放地上狠狠的一摔,顿时鲶鱼的头就裂开了,地上溅满鲜血。当时我还纳闷,觉得少妇也有些太过残忍了。我说什么也算是客人,就是要吃鲶鱼,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这么的处理生命呀!可是随后发生的一切就更是令我目瞪口呆了。她拿起秤,说要我看看鱼的分量,我当时心里就一愣,八十五一定说好的,怎么还要上秤呢。少妇一边称着,一边说,本来是二斤一两,现在就按二斤算吧,一斤八十五,刚好一百七。我的天呀,原来奥妙在这里。
看来血淋淋的鲶鱼已经一命呜呼,我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陷阱,知道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说不定还会伤了和井冈山人的和气。三个菜都上齐了,少妇又问我,来井冈山能不尝一次红米饭。从小我在歌谣里就听到过井冈山上的南瓜汤,红米饭。这点我倒是赞同,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就要真切的感受一回,哪怕是花钱买不痛快呢。
红米饭真的不好吃,我吃第一口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做的不好,还是本来就是这样,很粗糙,几乎很难下咽。我努力地吃了几口,结果发现如果正在吃下去,桌上那几百元的井冈山菜肴恐怕就得留下来了。我实在不忍心,于是又让给我换了白米饭,就这样,最后桌上的菜肴还是没有吃完。
花了三百多,吃了三个菜。听边上旅游的人说,我吃的还算便宜的。他们刚才三个人,没有把握住,结果一顿吃了一千六。好乖乖,井冈山到底是井冈山,淳朴的都有些赤luo裸了。我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就离开了……
再往里走了大概有两三公里,我就看到有售票的建筑,这里好像就是井冈山最繁华的地方了。我刚把车子停下来,就有一位导游姑娘跑过来,趴在我的车窗上说要给我导游。我心想,井冈山号称五百里井冈,我要去的也就是八角楼和黄洋界。不用导游应该可以的。不过导游姑娘说了几句话,让我改变了主意。
导游姑娘说,现在是旅游淡季,井冈山本来也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它就会是革命圣地。不过现在进山的门票很贵,一张要二百多块呢。怎么会这么样贵呢?导游姑娘说,票是通票,可以在这里住上一周,每天都可以去看景点。我当时一听就有些傻了,我给自己计划的时间就一天,七天时间根本不可能。导游姑娘这时接着说,其实看也没有什么可看的,就是去留个纪念罢了。要是请她去,就不用买门。
我问导游费多少,她说一天是二百,我现在只有半天时间了,所以就一百块钱。看起来导游姑娘还是挺讨人喜欢的。我们敲定了,她就坐上我的车,我说第一站先去黄洋界。导游开始给我指引道路。井冈山的路很好,就是弯子大了一些。不过我这位从山里走出来的人,对这样的道路还是能适应的。
我一边开车,导游姑娘就开始给我讲解井冈山的历史。说心里话,对于井冈山的历史我还是知道很多的。不过既然是来到井冈山,我还是很愿意听导游姑娘那不标准的普通话来诠释井冈山的过去。导游姑娘讲完了大的历史,开始给我讲很多小故事了。说到井冈山的小故事,我的心里还真的有了兴趣。别说我是读着井冈山的历史长大的,可是许多小故事,我却是第一次听到。
导游姑娘给我讲了一个很是凄美的故事,说当年在井冈山,就在我们刚才走过的那个小村庄,有一对新人结婚了,就在结婚的那天,小伙子要和部队出发,所以都没有顾得上入洞房。天不黑他就走了。可是谁能想到,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姑娘就在家等,每到过年的时候,就去村口看看,总想着自己的丈夫会突然回家来。可是这一等就是整整的七十年,到前年,老人九十四岁的时候,还念叨着丈夫的名字离开了这个世界。
导游姑娘讲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感觉得出来,她也是被老人的这种举动深深的感动了。我问老人被葬在什么地方?导游姑娘说就在那个村子里的山坡上。我说回来的时候一定去看看。导游姑娘答应带我去。说她已经去过很多次了。好多游客听了这个故事,都要去看看老人的坟头,其实很普通,连快石碑也没有。
为什么不给立块石碑呢?导游姑娘说,没有后代,她也没有什么功绩,谁会给她立石碑呢。她也算是烈士的遗属呀,政府应该给立。我说。可导游姑娘不说话了。车子在山路上来回盘转。停了一会儿,导游姑娘又开始给我讲第二个故事。
她说当年在井冈山有一位童养媳,十六岁的时候,一次国民党军队来到他们村子,要她去给带路,她去了,可是走到山崖边上,她突然抱住一位国民党的军官从山崖上就跳了下去。当时可把国民党军队的人给吓坏了。他们弄不明白,这是什么人,受了共[chan*]党什么影响,怎么会连命都不要要呢。
导游姑娘本来还要讲,可是她发现马上就要到黄洋界了。所以开始把话题一转说,黄洋界当年打过一仗,红军只有二百多人,结果打败了国民党六千多人,那一仗很有名气。毛泽东不是说,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说到这个我知道,因为我也就是冲着毛泽东的那首诗才来这里的。
来到一山坡转弯处,导游姑娘你给我把车停好,说黄洋界到了,就在前面。我下车顺着导游手指的方向看去,这里的山势真的狠下险峻,真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我心想,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在黄洋界上留个纪念。可是正当我兴致冲冲的时候,前面走来一位保安拦住了我的去路,说想去黄洋界标志那里,必须买票才可以。
我当时就愣住了。怎么,去缅怀烈士还要买票?这时导游姑娘走过来悄悄对我说,在这里买票就是通票,需要二百多块,其实我们现在站立的这个地方就是黄洋界。不一定非要去有标志的地方。当年那么的多死去都没有留下姓名,说不定我们站立的地方就有烈士的鲜血和遗骨呢。
导游姑娘说的对,我不是买不起票,我只是觉得在这样的地方花钱,是对烈士的一种羞辱。我这时只有站立在山坡上,拿着相机,朝着远方那些空灵的圣地进行拍照。我知道,我记录不下什么,因为苍天早就把一切留在了冥冥之中……
下山的途中,我兑现了自己的话,去那位老人的坟地看了看。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有游人留下的小花篮。我当时没做准备,于是就从口袋里拿出我经常随手把玩的一件也不值钱的小物件,埋在了老人坟土里。我只是想让九泉有知的老人明白,她七十年一等,等出来的就是中华民族永远的真爱!
八角楼自然也是没有进去,因为要花钱买票。我觉得这样一座用信念堆积起来的圣山,总是和钞票通过不了干系,让人的心里实在是无法承受。最后导游姑娘说还可以去井冈山烈士纪念馆求参观。我问还收门票吗?导游姑娘说,从去年开始已经不收门票了。从去年开始,说明埋在这里的英骨这些年还在为他们的后代赚取着利润,还在为他们的后代们贡献着生命之外的物质……
原计划用四个小时,可是最后三个小时没到,我就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在走过一条街道的时候,看到一所很大的干部培训学院,听导游姑娘说,这是中央的,每年都有人来,很隆重的。一般人进不去。我问也要门票?导游姑娘伸伸舌头,笑眯眯的说,这位大叔真有意思,怎么会要门票呢,那里边可都是大官。
比死在黄洋界的那些人官还大?我问。导游小姐说,那些人都死了,看这些人还活着嘛!现在谁还关心死了的人呢。只要活着才是幸福!我的妈呀,眼前这位导游姑娘看去最多也就二十一二岁,她竟然能在我的面前大谈生死之道,真的了不起!真的了不起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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