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盛教》

我能跳进空洞的诗，去打捞文字的浮尸

却没能学一学你

跃进冰窟窿——

全身感受到的是真切的温度和深度

手是用来探求生命的

你摸到了，便把孩子托起

最近以来，无奈伴随着我

冰层在脚底加厚

带走希望的同时也带走我绝望

我需要一只眼，满含泪水，深不可测

只是不要让诗歌　失足掉进去

写了二十多年，我命乖运蹇

不该在冰面上舞蹈，排遣愁苦了

隔岸观火：对许多事无动于衷

如果是由于过去的热情　而融成的冰洞

那就用现在的冷漠，去慢慢治愈它

罗盛教，在你面前，我是沉沦的人

我不跳入水里却已感到窒息

我所有的诗，比不过你的纵身一跃，使劲一举

你的崇高没硝烟

没有比战士丢下枪、脱下军服，舍己救人更感人

只有爱　能超越国度

罗盛教，你是名志愿军战士

而我是个志愿写诗的人

我的心已封冻，无人出没——

我凿洞又封洞

我打捞文字，说明文字已淹死

赵阳　于2006-8-26作

《芹菜》

早晨　我还沉浸在睡梦里

我的儿子跑来推醒我

告诉我他刚在阳台上种下了一棵芹菜

一脸的成就感

像我完成一首出色的诗

用去一只紫砂盆

用去不少的黑仙土、砻糠灰和骨粉

像我用去不少的词汇

芹菜是口语

现在还焉着呢

呆会儿也许会挺起身来

它会感谢我的儿子

感谢我在睡梦中尚未购得的仙人球

这只花盆由芹菜它抢先居住了

成了盆的主人

就不会被扔进油锅

而是被甘霖般的水围绕

赵阳　于2006-5-2作

《期待》

避雨的人期待着伞

将他带出鬼地方

在他边上，一个收下伞的人望着天

期待雨小点，让他回到街上

两个避雨的人凝视对方一眼

目光绕过对方

他们看到这场看似无尽的雨后

是同样无尽的灰墙

等到茫茫黑夜将他们覆盖

他们仍在原地将期待张望

而在这之前，有多少人在雨中跑过

有多少人直接把期待写在自己的脚上

赵阳　于2009-4-20作

《断茎的睡莲》

过不多久睡莲将搬到水面磕睡

她可以在间隙中睁眼看看这个池塘

她觉得满意就会多醒一会儿

她会的

巨大的安全感包裹着她

水底下有太多的淤泥

现在她置身于事外

正对着一只浮萍出奇呢

她看着浮萍满池塘的转

蛮羡慕的

于是割断自己的茎在水上流连

她甚至能触摸到岸了

岸上有触摸她的触手

整个日子那样惬意

断茎的睡莲吸引着我的视线

但我还算清醒

我看到的不是最好的

一些真正的睡莲在我的焦点之外，孤独地坚守

赵阳　于2006-3-9作

《寂静的十四行》

我曾有过维苏威火山那样的热情，

当热情掩埋了城池：欢乐的庞贝城——

那里有我种植的葡萄和青春。

一场烟云过后，它便在地下长寝。

唯有寂静能挖掘出你们；唯有寂静

能听到你们的沉默之声——

炭化的面包上还印有刚出炉的章纹，

石膏模型的母子俩，护他是她的原型。

直抒胸臆带给人畅快，需用

一千年的等待再次带来，

而那时一片新的废墟堆积在你心中。

你将悔恨：刚出炉的面包不再蓬松，

像母亲待你的她不再拥你入怀——

一切寂静，而之前是那样生动！

赵阳　于2006-2-22作

《家长会》

铁的课桌椅，是伏尔甘锻造成？

我坐上我孩子的位置

沾染了他的一些调皮，莫如说

是他捡拾起从我的身上脱落的那枚果

今又被我捡起

我身上曾经发生的，也会在他身上发生

比我年轻的他的老师

把我引领进她的声音和黑板

想象着孩子在她麾下的大声朗读

被一阵看不懂的字羁绊

几十年前，我的父亲听家长会后的青脸

历历在目。孩子在期盼着我回来

我抢夺了他的位置扮演了学生

教室里鸦雀无声或唯唯喏喏

思想开小差到九霄云外

是在想着孩子将来也会回到课堂

为了他的孩子委屈地让双膝侧摆

更年轻的老师尚未降生

她是另一阵词，或一枚果

呛在喉咙里。我剩下的只有果核

赵阳　于2006-3-1作

《因果》

削开这枚果，唱针一起与它旋转

露出大片黑色滩涂

退潮吧。砂粒是种籽，你已赤luo

两片叶伸出袖管，拽取着天蓝

你有好心情——

因为果实，它一直端详着我。你的目光被折回一堵墙。

你端详着我：因为果实，是我将你绕过

音乐静止。下午三点，果皮独自回家

果皮自闭，一圈圈地走向树轮，然后腐烂

我吞咽这枚果实

它的重心失重于海洋。海洋挂在枝头，我听到那澎湃

听到全部的盐闪光。它的定律不是走向你。它的基座平稳

适于摆放；我端详着你，已三点十分了。

赵阳　于2006-2-23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