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故乡有六、七年了。想家的时候,总会自然而然的想起一盏小小的煤油灯,一个用旧墨水瓶,和一条棉纱线简单组合而成的煤油灯。
确切来说,对灯产生感情,应是上学以后的事。晚上,在昏黄的灯光下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我就喜欢默默地看母亲做一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儿。“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那时虽然还不知道这诗句,并且我亦不是游子,可是看到母亲那飞针走线的举动,我的内心便被一种浓浓的情愫——伟大的母爱填满了。现在想来,其个中滋味,更是别有感触,并且想起母亲寄予我的期望,我心里是深深惭愧着的。
那几年,乡村的生活是极其清贫的:用地瓜干之类的粗粮填饱肚子,靠几件破旧衣服遮挡一下风寒而已。而我之所以能够上学,是因为我的父亲在外地工作,每月能给家中按时寄些钱回来。
我记得一来到夜晚,村庄里便亮起盏盏小油灯,驱赶着黑暗,对于电灯的光明,却是盼望又不敢去想。情况更糟的是,有一段时间买不上煤油,所以夜幕一降临,小村便失去了白日的生气,变得黑漆漆、死沉沉的。
我有时读书到深夜,母亲要催我好几遍,我才怏怏地去睡。而母亲只要叹息着说家中的煤油不多了时,我就赶紧合上书,钻进被窝睡觉,有时会悄悄地垂泪。起初我央求母亲到别人家借点煤油,可是乡下人的日子,大都是一样的贫苦,所以母亲常常空手而归。后来,我就不再去难为母亲了。
由于小油灯的光线极暗,所以读书时,我必须缩短眼睛与书本之间的距离。可值得庆幸的是:在那几年里,我居然没有熬成近视眼,相反,却视力极佳。
在白天,放学回来后,我还要帮母亲做一些家务,白天的学习时间显然是不够用的,晚上必须还要读书学习。在断油的日子里,晚饭之后,我就时常拎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呆望着天空。在这种时候,一盏小油灯,便成为我生活的希望。有时赶上月光明亮,我就在月下,迫不及待地捧书而读。而读过的书的内容,也比平时记得扎实。累了,我就仰头与星星对话,与月儿对话,告诉它们我心中的秘密。这样的时刻,我感到心中惬意极了,生活的前景,变得那样广阔和美好。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的家乡已今非昔比,生活极大富裕,并且于三年前就扯上了电灯,告别了昏暗,告别了那种一灯如豆的生活。但是,当我生活在异乡的城市,独望万家灯火,总会思想起家乡的那盏小油灯。每当我在黑夜里踽踽独行,或者在人生的旅途上迷失了方向的时候,家乡的小油灯,便成为我心中指路的北极星。
在人生的旅途上,我知道我定不会孤独、寂寞、冷清,因为有小油灯,将陪我一起度过一生!
此文成稿于1993年8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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