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与月结下了不解之缘(一)
月亮与诗人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的《月出》,抒写月下怀念美人之情,可以说是写月亮最早的一首诗。朱熹认为“此亦男女相悦而想念之辞”,一言中的。此诗除了相思之情别无其他意思。“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 ”,三句写月,意义相同,都是写月亮的洁白与明亮。在反复的吟唱中,在明亮洁白而美丽的月色下,美人更显俏丽,更显窈窕动人。因此,更能引起爱慕者的思念。
我国古代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在《离骚》里,当写到他在“漫漫而修远”的路上“上下求索”自己的理想时,就是“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意思是说:让月亮在前头开路,让风神在后面快跑跟随),表现了诗人瑰丽的想象。
诗仙李白一生创作的上千首诗中,竟有320首是写月亮的。在蘅墉退士编,章燮注疏的《唐诗三百首》共收录李白诗作33首,其中16首与月亮有关;在陶今雁所著《唐诗三百首详注》中,李白诗作入选29首,写月之诗有15首。以上两组数据说明:在李白诗作中,写月之什较多。也许有人会说,这只不过是偶然现象罢了!这是偶然吗?不,决不会只是偶然现象。李白与月结下了不解之缘,品味李白的诗歌,就会发现他对月亮似乎情有独钟。正如陶渊明的“菊”、陆放翁的“梅”一样,李白的“月”融化了诗人的风格,成为诗人理想的寄托。
我们我们先来看看月光世界里的李白。纵观李白的一生,有喜也有悲,有愁苦也有狂放,有豪放也有孤独。在他身上兼具多重性格。当他信心满怀时,他“欲上青天揽明月”;当他壮志难酬时,“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当他忧思难遣时,他“举杯邀明月”;当他思念家中的妻儿时,他“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还常念念不忘明月,“白云还自散,明月落谁家”,希望“常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可见,李白对月的偏爱与他的人生经历和各种心情密切相关。
在李白的诗歌中,月不仅增添了诗的意境美,而且增添了诗的情境美。月不仅是一个参与者,而且是一个见证者,并且是那样的富有人性,蕴含着深厚的人情味,由此而促成了李白诗歌的一个显著特点。
月光下的李白,诗意人生表现得最为突出。“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在这里,“月”是一种超越,一种人格上的超越,一种摆脱俗世利益纷争而心有所得的精神超越。这也正是一种唯美主义的诗意境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我”与月与影三者缔结忘情世事之交,相期作云汉之游:“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超脱肮脏丑陋的尘世,返归人天和谐、心灵自由之真美境界。这种月文化正是东方文化的一种极高境界,也正是人类寻找精神家园,探究终极关怀的至高境界。“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把酒问月》把古今人的直接感觉和理性思索用质疑的方式提了出来,诗也像月一样萦回在万千读者的心里,千回百转,百转千回。由于李白是典型的主观浪漫主义诗人,所以他的诗经常将感情移于外物。
在李白的月光里,还另有一种诗意境界、一种文化关怀,这都是移情作用呈现在月象中,使原本无情之月色有了天真、纯洁、高尚之品质,全面构成了李白所特有的诗化人生和人格魅力。“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上青云端”。天真的想象使人回忆起童年美好的岁月。“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里的“月”带着“月出峨嵋照沧海,与人万里常相随”的“峨嵋月”的印记使人思念家园、思念故土、思念亲人。“一醉累月轻王候”,“欲上青天览明月”,遗世独立,傲岸不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但对朋友却是“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何等至情至性。
月亮是诗词中运用最多的意象之一,月亮在诗词中的基本象征意义有两个:第一月亮是母亲与女性的化身,反映女性祟拜的生命意味,代表母系社会的静温与和谐,她反映着女性世界的失意与忧伤。第二月亮时晦时明,时圆时缺,周而复始,它既是运动的代表,又是永恒的象征,于是它总是引导人们对生生不已的哲学精神的礼赞,也启示人们对宇宙永恒的思考,激发人们宏大的天问意识和人生喟叹。
由于一般认为月亮是母亲社会温馨与和谐的象征,所以,在人们漂泊他乡或是感到心灵孤寂的时候,月亮便成为我们精神寄托的对象,把自己的心情寄托于月亮之中,如此一来,月亮便牵系着相思的心灵,缩短了时空的距离,这样就引发了亘古一月两地相思的主题。
李白的代表作有《静夜思》、《峨眉山月歌》、《捣衣篇》、《关山月》。
月夜思乡。宁静的月夜,沐浴着柔和的月光,人们陷入了沉思,产生了缠绵而渺远的情思。离家在外的游子,仰望明月,思绪常常飞越空间,想起同在一轮明月下的故乡、亲人、朋友。“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对此空长吟,思君意何深!”(《望月有怀》)
李白的《静夜思》中的乡情,就是这样生发出来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当诗人“举头望明月”时,一缕乡思便从心头油然升起了。这样过程,不但人们很容易理解,而且不少人都亲自体验过,这就在诗人与读者之间产生了共鸣,诗中的月亮已不再是纯客观的物象,而是带有诗人感情的意象了。而李白写这首诗只用了叙述的语气,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奇特新颖的相象。
《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这首诗是年轻的李白初离蜀地时的作品。写“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青年乍离乡土对故国故人不免恋恋不舍。见月如见故人,但月始终不是故人,于是就有了“思君不见下渝州”的依依惜别的情思。“峨眉山月”这一集中的艺术形象贯串整个诗境,成为诗情的触媒。由它引发的意蕴相当丰富:山月与人万里相随,夜夜可见,使“思君不见”的感慨愈加深沉。明月可亲而不可近,可望而不可接,更是思友之情的象征。
李白还有一些月亮诗是表达征夫与思妇的怀念之情,从侧面对人民蒙受的苦难给予同情。歌咏征人思妇的两地相思,也多在月夜。如《捣衣篇》、《关山月》。
《子夜吴歌》(捣衣篇):“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这首小诗虽然用的是乐府旧题,然而在题材方面却有了新的开拓,通过描写妇女月夜为亲人捣衣的心情,表达了她们对远征丈夫的思念关怀之情。诗中的思妇身份鲜明:是无数出征在边疆的战士的妻子。因此,她们捣洗、制备的不是普通衣服,而是战袍;她们所怀着的不是通常别离的眷思,而是生离死别的哀思。心怀思念,面布愁云的善良女子们每一捣衣声都倾吐着炽烈热切的情感。她们希望秋风把它吹向玉门关,送到良人的耳畔,但此声此情,秋风是吹不尽的!于是喊出久蓄心底的怨声:“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关山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这首诗描绘了边塞的风光,戍卒的遭遇,更深一层转入戍卒与思妇两地相思的痛苦。离人思妇之情,在一般诗人笔下,往往写得纤弱和过于愁苦,与之相应,境界也往往狭窄。但李白却用“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的万里边塞图景来引发这种感情。这只有胸襟如李白这样浩渺的人,才会如此下笔。李白用广阔苍茫、深沉磅礴的图景抒发戍人思乡的意境,其实就是诗人博大的胸怀的自然流露。如果说李白的诗大多用“月”“旅”“酒”来排泄个人的愤懑的话,那么这首写“关”“山”“月”的诗,就表现了他关心民生、悲天悯人的另一种情操.
李白还有些写他步月而归的诗,心情平和,于闲适中同样流露出极深的孤独感:“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下终南山》)“对酒不觉眠,落花盈我衣。醉起步溪月,鸟还人亦稀。”(《自遣》)以及寄兴于想象的诗篇:“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秋浦歌》其十二)“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谢朓楼饯别》)“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明月可乘,可揽,可寄,都是李白的发明,大胆的想像传达出童稚般天真的性格。
思乡,思友,男女相思和怀古,都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常有的感情。这些感情在李白诗中多由见到月亮引起,这是值得注意的。就拿思乡来说,本是历代抒情诗中常见的主题,但各人思念的内容很不相同:有的是“雕栏玉砌”,有的是“草屋八九间”;而引起李白思念的却是故乡的月亮(有时是故乡的山水花草)!在人所接触的自然万物之中,再没有什么东西比月亮更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了。此时此地与彼时彼地,什么东西都有变化,惟独月亮没有变化,因此很容易由月亮引起各种念旧的感情。太阳也具有这种普遍而永恒的性质,但太阳刺眼,很难使人产生缠绵的感情。而在月明如洗的夜晚就容易想入非非,想起遥远的故乡,朋友,亲人甚至古人,产生真挚而美好的怀念之情。所以说,李白这类作品抒发的感情既是人们生活中常有的,而抒发的方式也是平易近人,人人都能接受的,实足以代表李白性格的纯朴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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