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两手握着方向盘,眼睛不知疲倦地看着前面如同小孩在山腰随意勾出的歪曲的路。
车刚好满坐,空间感觉比较大,加之这一车的人平均年龄比以往车上的人都小,大多是生长在大潭诸山皱纹里二十多岁的壮年,吸烟的人也就相对少一些,空气也不错。按照常理,这些年轻人应该是最活跃的,但这一车人有些意外,有的玩着手机,有的塞个耳机在听音乐,有的干脆就那样直直地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只有汽车的颤音不断变换。
这声音让人感觉有些焦躁,发动机的心脏在急速的跳动,但车速并不快。显然路有些坎坷,弯道也比较大。以前两车相遇,一辆要停在宽的路面才能让过,后来,这条路整体加宽了,两辆车并排能走了,以前的大弯道、急坡都成了小弯道、缓坡了,这条路就叫江大公路了,意思就是江口到大潭的公路,一直以来是礼县城连接大潭五乡的唯一通道,农产品从这条路上运出去,生活用品从这条路上运进来;春天,他们从这里拥向大都市,生活在各个需要苦力的地方,目睹繁华,目睹都市人的幸福,每当这个时候,他们的心跳就会加速,就会更加努力;冬天,他们又从都市延这条路返回,面对丑妻薄地热炕头,这是有别于城市的另一种幸福,他们囊中不论多少,都很满足,即使物价上涨,购买力也明显增强了。这条路明显超出了本身的价值,难怪这些车,如此心跳!
南北走向的两山系,似乎连西汉水都容不下,可在各个山头上都有村落,透过车玻璃,山水、村庄、炊烟一目了然,王师傅时不时地,看看两边山上的小径。
前面不远处,一个人背着大包,边跑边和车招手,王师傅早就看见了,将车停在路边,可那人还是焦急的向车跑着,可能是背的包里的东西有点重,也可能是包有点大,看起来虽然有跑的动作,却没有跑的速度。
他上了车,环视了一周,见没有座位了,就坐在了发动机的盖上,这盖都是后来自己加上去的,一来是为了保护这里,二来上面可以放行李,当然也可以坐人。他把包放在走道里,的确很大,牛仔材料的,可能里面衣服居多,看起来软软的,他面对乘客坐在发动机的盖上,这会才从额头的毛孔里渗出些许汗来,仔细看,偏瘦,皮肤有点粗、有些黑,头发不长,但看上去还是有些乱,可能是显得有点老,像是三十出头的人。王师傅瞄着山上的小路,心想:“今天的这一车人怎么这么安静呢,死气……”,忽然感觉前面闪出一辆车,他紧急制动,车速虽然不快,但急刹车,车上的人都扑在前面的椅背上,刚上车的这个人由于背向前面,而且又没在椅子上坐,这一刹车,他如同坐在冰面上,“嗖”一下就碰在前面的仪表上,他感觉身上除了腿到处都疼,他摸了下头,看看手上什么都没有,才挣扎着往起坐,王师傅把他扶起来,问有没有事,他摇了摇疼痛的头说“没事”,说着摸向疼痛的屁股,这一摸,他的眼睛一下就绿了,王师傅这会已经把车停下,正看着他呢,见他这副表情,还未平静的心又紧张了,要是碰严重了,这个月的车也就白跑了!各有各的心思,他这会已经连疼都忘了,那里管王师傅怎么想啊!他把身上所有的口袋翻遍了才说“我的钱没了”语气里明显感觉到情绪低落,大家也从刚才的虚惊里回过神来,一个个分析着各种可能,前面的人还帮忙找,看是不是刚才这一摔,把钱摔出去了。
王师傅的车虽然是自己买的,但要在车站排班次,为了赶下一班,车又缓慢行驶在了江大路上。王师傅边开车边问,才得知他身上带了900元盘缠,准备去银川当装卸工,他现在连车费都没了,真想下车,可是下车了怎么向父母妻儿交待?生活,生之易活之难啊!王师傅看出了他的犹豫“你给家里打个电话,让家里人看看是不是落家里了”。他这才恍然,连忙掏出电话叫家里人找一找。不一会,家里打来电话,说钱在迷彩服的口袋里,他悬着的心才放下了,看着车后面的扬尘,终于松了口气,叫家里人赶紧把钱送到车上来。
这一来,最快也得半小时,王师傅要赶班,怎么等得住呀,想了想,终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我现在把钱借给你,你叫你家里人把钱放到雷坝十字路口的打印部,我下午下来了拿”。他想了想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如是说了。
他想了想问王师傅电话,又自报家门说:“我姓文,叫文斌,电话是152939*****”刚说道这里,车里就有人小声地嘀咕,虽然发动机的声音很大,但也能听清楚有的人没有听过“文”这个姓,他这会心情也好多了,于是就给大家解释了一番“文是语文的学。以前,我们的先人姓‘敬’,生了两个儿子,分家的时候就把姓也分了,老大姓‘苟’,老二也就是我们的祖先姓‘文’……”正说着,车开过了路上的小水渠,车“咯噔”一抖,一车的人都哑雀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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