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
秦有财对他三姐的幸福却并不那么乐观,他不止一次地告诫三姐,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他肯定那个贾青峰脑袋有问题,处在盲目幸福中的秦盼弟对弟弟的劝告不屑一顾,她说他是文化人,与村民比起来,想法当然不同了。后来,文化人组织的南山文学社就在那一年的秋天成立了。那天秦有财姐弟两个也应邀去了他们非常熟悉的南山沟,在那间茅屋里,新增了另外几个年轻人,他们被贾青峰的倡议所打动,只是因为上过几年学,认识几个字,于是纷纷变成了以贾青峰为社长的南山文学社的成员。那天,贾青峰穿着那唯一一件洗得发黄的的确良衬衫,佩带着陕西师范大学的校徽,主持召开了社里的第一次大会,在安排了那些社员之后,贾青峰还特意委任了一名后勤人员,秦盼弟捂着嘴,娇笑着接受了社长的厚爱。秦有财也被这些在他看来神经兮兮的大哥们的举动所感染,强行索取了一个后备人才的职务。为了扩大影响,贾青峰还特意对他的追随者强调,秦家庄的原先生为社里的名誉顾问,其实这只是贾社长的缓兵之计,他曾经拜访原先生,汇报了自己的远大理想,并诚恳要求原先生能加入他的组织。正在喂鸡的先生,起先还不太明白,等到看清了眼前是一个带着伪造大学校徽的农民,才有些紧张谨慎地说:“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你就放手干吧!”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回屋里,才把憋了许久的嘲笑盛开在脸上。而带校徽的农民却因此大受鼓舞,他立即着手抱负的实施,首先是文学社这一硬件工程的创建,接着就是文学社的第一部文学作品,由社长亲自动笔完成的诗集《新生》的诞生。《新生》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读者正是社里的后勤部长,秦盼弟。
那是一个宁静而清秀的黄昏,社长和后勤部长并排坐在绿葱葱的山坡上。年轻的社长拿出一本自己装订的诗集,送给了同样年轻并且毫无作用的后勤部长。
“这是啥吗?”秦盼弟捧着他们组织的第一个软件成果,问。
“《新生》,是我专门写给你的。”
“啥意思吗?”
“给你说啊,《新生》是意大利作家但丁写给他的恋人贝亚特丽齐的诗集,我用这个做为我写给你的诗集的名字,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那个是啥‘特别齐’?”秦盼弟托着圆滑的下巴真诚的问道。
贾青峰不免有些懊丧,自己的一番情意并没有的到恋人的理解,他决定换成另一种更易消化的方式,“这东西,等我修改之后就寄到西安去,到时候出版社会给我出版,我就是名人了,我就有钱了,我就可以……”贾社长吞吞吐吐的,不敢再说了。
“干啥啊?”
“我,我——我就能带着聘礼去你家,找你达说咱俩的事!”贾青峰鼓足了勇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有话直说是一种最容易理解的方式,秦盼弟理解的非常透彻,她垂下头,乌黑的头发掩盖了欢喜羞怯幸福惆怅等等复杂的表情。
“盼弟”,贾青峰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眼里闪着期盼的光,“我会盖新的房子,营造一个温暖幸福的家,盼弟,你愿意和我一起营造我们的家吗?”
营造这个词秦盼弟虽然还不是特别清楚,但她能理解这里面包含的意义,她使劲地摇着长发遮住的脸,嘴上却像秋天的晚风一般,轻轻的吐出自己无法控制的言语,“还要我达,我妈,小弟,和你妈,好不好?”她没想到她的社长上司竟然哭了,莹莹的泪光在心上人的眼眶中变幻成朦胧的迷雾,这团雾越靠越近,就要挨上自己的脸了,迷雾的下面是浓重的呼吸,那气息吹在脸上,有些痒,更有些不可抗拒的燥热,她不自觉的,缓缓的,慢慢的迎了上去。她觉得四周安静极了,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两个心跳声像麦场上连枷的拍打,一下一下,一惊一惊,而且她发觉一只手正移向自己的胸膛,似乎想捂住那心跳声,她害怕,紧张,又莫名的兴奋,想阻止手的前进,却软弱无力,四周是那么的安静,她的耳朵已经承受不了这种安静了,于是秦有财的喊声拯救了她的耳朵,也带给她理智的力量,她推开手,推开那个激动的身体,跑下山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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