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又清明

今天是2012年3月29日，去年今天，做了肺癌切除手术一年的父亲在叔叔的陪同下到了我的新家，那天，阳光灿烂，春风和暖，玉兰花像鸽子一样绽放在枝头，香气阵阵。我站在窗口看见父亲缓缓走近，也悲伤地看见了父亲的生命长度已经成了一个望得到头的线段！忍住内心的脆弱，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和父亲一起努力，让那个线段的长度延长、延长、再延长！

进屋后，父亲换上我特意给他买的软和的皮拖鞋，每个房间参观了一下，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喝茶，休息，随后，我们出发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下午四点，父亲成了市第一人民医院西区医院23病区的18床。

几天后清明，给父亲炒了头刀韭菜，那天，父亲吃得特别香。父亲说，今天清明了，不知道你叔叔记不记得回家给爷爷上坟。我叫父亲放心，但还是给叔叔打了电话，叔叔说，担心下雨，已经提前一天就回老家上过坟了。父亲微笑颔首，跟我说起清明的由来，说起重耳和介子推，又牵挂起老家院子里的小菜园！

一个月转眼即逝，扬城的春意越来越深，红花枝头闹，绿柳水边坲，空气流淌的都是花草的香味。可是父亲只能在医院里，每天与转移病灶里的癌细胞辛苦搏斗，空留一城春景……

春去春又回，人间再清明。下班走进小区，不经意间发现，玉兰花又开了，像一只只白鸽站在枝头，香气阵阵，却再也看不见父亲的身影！晚餐桌上，吃着喷香的头刀韭菜，我告诉女儿，这是外公最喜欢吃的蔬菜之一，小人闻言黯然！其时，父亲离开这个世界已经209天了！

父亲走后，父亲生前呆过的地方尽管“棠梨花映白杨树”，在我眼里也都“尽是生死别离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经过苏北医院、西区医院，不敢去竹西的老屋，因为那些地方总能看见父亲羸弱的身影。而从小到大，父亲的身影都是高大的，博学幽默的父亲都是无所不能的！

昨夜入梦，我牵着女儿的小手在公司大门等待着什么，然后来了一群异族装束的人，其中有个小男孩居然和父亲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我赶紧叫女儿看，这时老家隔壁的大伯也出现在我身边，我说“大大，你看那个孩子的脸是不是和我爸爸一模一样”？大伯未开言，我已梦醒，睁开眼，热泪涌出！人都说清明之前，亡灵回家，难道父亲是故意托梦与我相见？！

清明桃李笑，郊原草木柔。此时，父亲安息的墓地应该也是一样的春景！在与癌症斗争的一年半时间里，虽然父亲一直和我们说“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但是父亲的早逝还是让我和弟弟沉浸在“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中很久！清明复清明，母亲告诉我，现在父亲的小菜园里青蒜肥、豆苗嫩、芹菜香，韭菜也已可以割了清炒了。爸爸，那我就回去做个青蒜炒肉、芹菜香干、韭菜炒螺蛳、豆苗豆腐汤，斟两杯酒，我们父女来个天上人间的对酌，一解亲人之间天人永隔的牵念，如何？

杨甦于扬州

2012.3.2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