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一生将面对很多人,有的人在你的生命中如流星一样,一闪而过不留痕迹,有的人是一颗恒星在你的记忆深处久久蛰伏。在你静下来的时候脑海中将会出现他的身影,在你眼前晃动。我今天讲的这个人,将是我一生不会忘记的人,他备份在我的记忆中,不能删除。
那是我刚参加工作,进入了一家很大的钢铁企业,被分到他的班组。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裂开明显在脸上显得很大的嘴,露出了被香烟熏黄的牙,真诚地笑着和我打着招呼,清瘦的身体被宽大的工作服包裹着,显得有些不协调。这个人就是我当时所在班组的头陈师傅,一个技术精湛的钳工。那是我所在的轧钢厂是那种老式的复二重轧机,工艺落后自动化程度不高。而轧钢设备
也不先进,频繁出现设备事故,工人的劳动强度还是很大的。有几次在工休的时候时常看到陈师傅蹲在地上,手捂着肚子,黄瘦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上前问,他说没事没事。我从同事嘴里得知,由于经常加班加点,吃饭没有规律,再加上喜欢喝酒,导致得了慢性胃炎,发作起来有时疼的直不起腰来。我们大家都劝他去医院好好查查,他总是满不在乎,直到后来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一,这之前,他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啊!
我那是年轻气盛,对什么也不在乎。一天陈师傅让我去加工一个机件,给我讲了加工方面的技术要领。问我清楚没有。我当时很自负的说,这活简单陈师傅刚要说什么,我已经拔腿走人了。当我兴冲冲地拿着自己加工的工件递给陈师傅时,他脸上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用严肃的口气说,你加工的成这样还能用吗?怎么不能用?我疑惑着。于是陈师傅拉上我手把手的教我这活该怎么干,我这才知道我错在哪里。最后撂下一句话,小子,这方面你差的远呢。
陈师傅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爱人贤惠漂亮,两个儿子学习成绩很好。我去过他家几次,他的爱人很是好客。一双美目真诚的注视着你,那种眼神让你感到温暖舒服。当时我还没结婚,有时就想,我要找对象啊,就照陈师傅爱人这标准去找。看来陈师傅在这方面也是我学习的榜样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是一个平常的早晨,例行的车间停车检修。我走进一千多平米的车间,轧机刚刚停稳,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仔细检查着设备。突然,我看到车间东门围着许多人,大家往哪个方向跑,我也立即赶了过去。只听一个人说。完了,老陈这回腿是保不住啦。我忙问,谁啊。就是维修的老陈啊。是陈师傅!我一听心猛地缩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工具立即赶到了医院。医院抢救室走廊里挤满了人,厂领导,车间领导,部分职工都紧张的望着抢救室。这时我看到了陈师傅的爱人,这个漂亮的女人此刻直直的坐在椅子上。她也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面色惨白目光呆滞的坐在那里。厂领导发话,不惜一起代价抢救陈师傅,这是多好的职工呀,花多少钱让财务送来。
事后听知情人说,医生在检查时,发现腿已经断掉了,当时测血压很低待把陈师傅翻了一个身检查,才发现肛门已经撕裂,大量失血。经过医院全力抢救生命保住了,却永远失去了右腿。
其实在重工业,尤其是管理和工艺设备都比较落后的时代,类似这样的工伤事故还是不少的。这次工伤就是当陈师傅上到设备检查时,操作工在没确认能发否启动的情况下开动了设备,导致陈师傅被卷到了传动轴中。如果不是有人发现大声呼喊停车,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期间我也去过陈师傅家几次,装上义肢的陈师傅都是热情的招呼我,一张大嘴哈哈笑着,透出孩子般的天真。陈师傅的爱人照样好客,真诚的注视着你,只是眉宇间多了淡淡的忧愁。最近见到陈师傅是在他大儿子的婚宴上。新郎官一表人才,新娘子端庄大方,据说新郎官是一名在北京工作的优秀律师。陈师傅和他爱人接待着来宾,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在陈师傅梳理的十分整齐的根根银发里,都能感觉到他的知足和幸福。
灾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被灾难击垮。愿陈师傅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永远开心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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