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来可以多睡一会儿，星期六嘛。但七点的时候，就醒了。推开玻璃窗，外面雾好大。如果等到9点的时候还是那样，今天的天气就糟了，会很冷。

这样的气候，家乡的田野一定很美的。叶上霜，草结霜，还有还有那成片的甘蔗林，会披上白白的外衣。见了白，就可以收获了。其实甘蔗不是我们这里主要的农产品，因为现在在家务农的人已经不多了，纷纷去了南方挣大钱，所有好多闲置的田地就种上了甘蔗。

去奶奶家的时候，会自己跑进林子，也不拿砍甘蔗的刀，赤手想连根拔起。奶奶会笑盈盈骂我——还象二十年前野丫头。哼，我喜欢。甘蔗没拔动，倒是浑身弄满了露水。都说结霜不会有露水的。可能是凌晨前的露水遗落在那里的吧，而霜是在凌晨结起的。

想念家乡甜甜的味道。太阳老高的时候，农田才有人慢条斯里去劳作了。因为，那些农作物，不急一时收割上岸。等有了好价钱，会来个突击，那时候，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如今农人不象以前，也学会了享受。党的政策好嘛。农产品提价，兜里的钱也多了。闲下的时候，纷纷聚集在茶馆打牌，那是我最不喜欢的。

那又能怎样呢？在家的都是上了40岁的妇女和上学的儿童。年轻力壮的人很少在家了。见怪也就不怪了。

【二】

突然想念起家乡的糍粑、瀑米花，麦芽糖、乔麦面、落花生…..

入了冬，家乡的各家各户开始准备春节的食品。那是一年中最丰厚的季节。

每到了傍晚，看见谁家的烟囱冒起了轻烟，就知道谁家今晚一定有喷香的糯米或者乔麦面吃了。

蒸懦米需要大火。所以拣柴的任务就落在了我和弟弟的身上。

其实，也不需要妈妈安排。能捡到成捆的春树枝，是我和弟弟最开心的时候。我们只有星期日一天才能捡一会。平时住在妈妈的学校，没有时间和机会。等我们去捡的时候，树枝早就落光了，也被村里的小孩子捡得差不多了。

和弟弟会在星期日的清晨早早起床。那时候刚学《种子》那课，以为也能在树下捡到种子。可每次都让我们失望。

我们家后面只有一条不算宽敞的堤，只种了春树和大白杨。那两种树，冬天都没有种子挂在树上。也不结种子。

大白杨只落叶，但春树会在落叶后，落下全部的枝节。等各家各户的糯米蒸好晒干，早就成了光秃秃的光杆司令了。

感谢那些光杆司令的春树，让我和弟弟和享受了捡柴的快乐。

和弟弟争先恐后起床，看谁动作最迅速，看谁第一眼发现一根春树枝。

捡了柴回去不一定得到妈妈的表扬。说不定还会挨骂。我们家是用蒸懦米或者熬糖的。因为妈妈是吃国家粮的，当然我们也是了。还不到春节，我们家的那些东西比那些自家蒸的还要多。

妈妈总希望我们能把时间用在学习上。而我们偏偏不争气。喜欢和那些孩子打成一片。

也不到几个星期，我们家上墙已经码满了干柴。春树枝最多，还有我们“偷来”的棉梗。妈妈知道了大骂了我们。

我和弟弟在捡不到春树枝的时候，会跑进隔壁村的棉地里扯一捆棉梗就跑。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们年龄不大，背一捆居然也能飞跑起来。

只是为了那种满足感。也是一种收获和成就感。

但妈妈不领情，会把那些如小山的柴叫奶奶搬去排上用场。

我们家也真的用不着那些柴。在家做饭的时候不多，都是烧的煤球。但春树枝最能生火了。那时候，妈妈偶尔会向我和弟弟露出赞许的目光。那是我和弟弟一冬最满足、最自豪的时刻。

【三】

特别喜欢奶奶蒸的糯米，是全村最香的。不干不湿，吃的时候也不觉得撑人。那东西吃多了，消化就成了问题。弟弟一次吃多了还住了医院。后来，我和弟弟再也不敢多变吃了。但还是贪恋奶奶把糯米出锅是的香味和热腾腾的雾气。双手在热气里取暖，热气散去，手却开始滴水。奶奶就会说——几个讨厌的东西。其实奶奶是喜欢我们那样的。那样开骂我们，我和弟弟一点都不生气。可惜那种情节很少。因为，蒸糯米的机会每年就一次。

糯米蒸好了，让它自己冷却。奶奶会摊开晒棉花的帘子，铺上自家最漂亮干净的床单，让糯米慢慢晒成阴米。

奶奶用手撮那些成团的糯米，那时候我和弟弟会跑得远远的。因为，冷了的糯米用手撮散，手会很冷，也要用力。

奶奶会逗着我们——你们那样懒，等晒干了，炒了米花，不让你们吃。

我和弟弟会在奶奶的吓唬下乖乖坐下，等奶奶起身赶麻雀的时候，我们象雀一样又跑了。奶奶再不叫我们陪她撮阴米了。

阴米晒成一粒一粒的时候，可以煮阴米粥，加个鸡蛋，加点葱，加点盐，嗯——好香的早餐。那只有贵客才可以吃到的哦。我和弟弟常常缠着给奶奶做贵客。奶奶也会满足我们。阴米粥加糖后，第一口好吃，但我弟弟两个人把一碗糖粥也吃不完。那时候奶奶就眉开眼笑拉，呵呵，自己终于做了回客人。

虽然那时候条件不是很差，但奶奶几十年养成的传统习惯，不容易改变。只有来饿客人家里好吃的才拿出来。

最盼望的是奶奶能在星期六下午炒阴米。

那天我和弟弟从学校都回来了。围着奶奶转来转去。奶奶会赶走我们，说——

去去去！别挡着我做事。炒好了叫你们。

和弟弟还是会赖着不走的。我主动承担烧火的义务。柴用了不少，但锅里就不见热量。那些长长的火舌都燃到外面了。烧柴火也有那么多学问呀。奶奶心疼那些柴不说，关键是阴米不够火侯，炒得不好看，粒米也不白不大。

奶奶会再次赶走我和弟弟。我和弟弟等呀等。想到让家里还有谁送的豌豆呢。那炒阴米的沙锅，炒豌豆崩提多香了。奶奶总会满足我们，妈妈总会责骂我们嘴馋。

【四】

阴米炒成了米花。接下来奶奶会熬麦芽糖。那工序啊，好生复杂。

麦芽要在一个月前用竹织的东西生出来。选最饱满的麦子淘干净，湿了水。用纱布包着，平摊在竹器上。不能见多的阳光，但早晚一定要端出来透气，见见光。一天三次细水，水要均匀，不能多，也不能少。芽会在一天一天中发生变化。只有奶奶生的麦芽最好看，成糖率也高。

麦芽有小指深的时候就要它停止生长了。如果麦芽泛青，熬出的糖会苦。而奶奶的麦芽象黄豆芽，嫩嫩的，黄黄的。出糖率当然高了。所以，一村的人都好多请教奶奶的。

生麦芽的过程比伺侯一个月娃娃还要麻烦呢。

熬糖，会熬红奶奶的眼睛。从早上开始，起码24小时才能起糖。开始一个小时，还有几个人转来转去。等到了深夜，都跑光了。剩下奶奶一个人慢慢守，慢慢熬。那火不能大。不能小。

好不容易起了糖，奶奶只让我们吃一点点。偶尔我们得了表扬的时候，会让我解一下谗，让我和弟弟吃一大口。我吃的次数多一些，弟弟长期说奶奶偏心。

哪有偏心啊。弟弟淘气啊。那糖要等到腊月底的时候，和米花切着米泡糖的啊。

条件好些的，炒上花生、黄豆、芝麻等，参加在一起，会更好吃、更香。我和弟弟总能享受特殊优待。

【五】

一晃都那么年过去了。离开家乡都20年了。家乡的现在还蒸糯米的已经很少了。超市到处都有那些东西买的。而我却始终觉得20年前的糯米香一些。奶奶的阴米糖甜一些。所以，奶奶每年多少就会给我和弟弟准备一点。

怀念儿时的糯米香，怀念儿时的阴米粥，怀念儿时的阴米糖，怀念儿时的冬天。　

本文已被编辑[芙蓉晶]于2004-12-4　20:54:20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4-12-22　1:19:5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