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他引领我们进入莎士比亚艺术殿堂运涛

发表于-2012年03月23日 下午6:29评论-3条

在学生时代,我特别热衷阅读中外文学名著,那个时候,学校图书馆里金庸、琼瑶、三毛、西德尼?谢尔顿等人的书籍被借阅最频繁,炙手可热,几乎翻烂,而我则更喜欢经过时间验证真正的经典之作,英国文艺复兴时代戏剧家莎士比亚的著作无疑是外国文学中的颠峰之作,不可不读,我当时已经知道莎士比亚作品中译本最好的是朱生豪的译作,于是就在图书馆里找朱生豪所翻译的作品《莎士比亚戏剧集》。《莎士比亚戏剧集》很好找,借阅的人极少,吹去灰白的浮尘,书还是崭新的一样,我如获至宝,像饥饿的人扑到面包上一样,摄取着文学名著的大量养分,使自己的精神更加健硕和丰满。是他,把我领入了莎士比亚的戏剧世界,进入到西方文化最华丽的那座殿堂。罗密欧和朱丽叶生死不渝的爱情,空有壮志却无力回天的哈姆雷特那句经典的台词“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刚愎自用的李尔王,等等,都升华了我的文学素养,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就如同品味美食经常忘记烹饪的厨师一样,我对莎士比亚的世界知之甚多的同时,对翻译者朱生豪,除了名字之外,再无其他了解。

如果不是在嘉兴市梅湾街区东侧的南湖大桥下偶而看到朱生豪故居,我都没有朱生豪是浙江人的印象,既然遇到的名人故居,我自然不可能过门而不入。

尽管朱生豪是不折不扣的名人,但他的故居很冷清,没有多少人来参观,故居外面黑色的大理石宛如打开的书页,右面是写于一九三六年八月八日的《暴风雨》“译者题记”节选:“本剧是莎翁晚期的作品,普遍认为是他的最后一部剧作。”虽然是莎翁最后一部剧作,却是朱生豪所翻译莎士比亚的第一部作品。左面是宋清如抄录朱生豪《译者自序》中的文字:“余译此书之宗旨,第一在求于最大可能之范围内,保持原作之神韵,必不得已而求其次,亦必以明白晓畅之字句,忠实传达原文之意趣;而于逐字逐句对照式之硬译,则未敢赞同。凡遇原文中与中国语法不合之处,往往再三咀嚼,不惜全部更易原文之结构,务使作者之命意豁然呈露,不为晦涩之字句所掩蔽。”这一设计,既感受到了夫妻合壁的伉俪情谊,又开门见山地显示了两人出众的才华。

门前有黑色的雕塑,男女主人的头与头相贴近,相连在一起的身躯已化做根络,底座上有字“要是我们两人一同在雨声里做梦,那境界是如何不同;或者一同在雨声里失眠,那也是何等有味”,两人浓厚的爱情存之于心溢之于表。

踏入禾兴南路73号这座五开间的两层楼房,底楼中间为一个大展厅,陈列朱生豪生平资料,标题是“朱生豪让我们亲近莎士比亚”。

通过仔细观看陈列,对于藏在莎士比亚巨大身影之后的翻译家朱生豪,在我的眼前渐渐清晰了起来。

朱生豪是浙江嘉兴人,他在世上只度过了三十二个春秋,却在非常艰苦的条件下,历时十年,用流畅的语言,华瞻的文采,译出莎士比亚的三十一个剧本,完成了一项他人生中最辉煌的工程,实现了他为国人争光的理想。

说他翻译莎士比亚是为国争光,并不是给他戴高帽子,更不是所谓的拔高,因为他的动机本就是如此。他开始翻译莎士比亚,是有浓厚的兴趣,然而译本一再毁于日本侵华的战火,当他听说,日本人因为中国没有莎士比亚译本而讥笑中国文化落时后,他就把翻译莎士比亚推崇为民族英雄的事业,把翻译莎士比亚做为文化上的抗战,这在他给爱妻宋清如的信中完全可以证明,“你崇拜不崇拜民族英雄?舍弟说我将成为一个民族英雄,如果把莎士比亚译成功以后。因为某国人曾经说中国是无文化的国家,连老莎的译本都没有。”因此翻译莎士比亚对朱生豪来说,就是带有紧迫感、责任感、使命感和危机感的战斗。

展览的第一部分是“羸弱书生意气纵横”。

朱生豪与中华民国同龄,一九一二年生于嘉兴南门东米棚下一户日渐衰败的商贾之家。十岁丧母,十三岁丧父,一九二一年入嘉兴第一高级小学时,就已经在《小朋友》杂志上发表作品,一九二四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秀州中学,在校刊《秀州钟》上也发表了许多诗文。一九二九年被保送入之江大学(今浙江大学前身)中国文学系深造,并选英文系为辅系。在这里,被公认为“之江才子”,结识了才貌双全的宋清如。一九三三年毕业,到上海世界书局做英文编辑,一九三五年开始准备翻译莎士比亚,一九三六年动笔翻译,“八一三”事变,译稿毁于战火,避难嘉兴老家,一九三八年返回上海,次年出任《中美日报》编辑。

第二部分是“译界奇才,莎学东渐”。

一九四一年太平洋战争爆发,《中美日报》被日军查封。十二月八日,日军占领上海,冲入“中美日报”馆,朱生豪混在排字工人中逃出,丢失再次收集的全部资料与译稿,历年来创作的《古梦集》(旧体诗词、译诗)、《小溪集》、《丁香集》(新诗)等诗集以及为宋清如整理的诗集两册一并被毁。一九四二年五月一日与宋清如在上海结婚,六月与妻子去常熟岳母家居住,至年底补译出《暴风雨》等九部喜剧,把译稿丢失的莎氏喜剧全部补译完毕。一九四三年一月,携夫人回嘉兴定居,就是如今的故居所在,朱生豪宁愿贫穷至死,不愿为敌伪效劳,仅靠微薄稿费维持极困难的生活。他闭门不出,把全部精力扑在译写工作上。工具书仅有两本字典,译出了莎士比亚的几部重要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李尔王》《哈姆莱特》等。同年秋,健康日衰,但仍握笔不缀。又次第译出莎氏全部悲剧、杂剧,以及英国史剧四部,连同喜剧在内,共三十一部。他翻译莎剧,为便于中国读者阅读,打破了英国牛津版按写作年代编排的次序,而分为喜剧、悲剧、史剧、杂剧四类编排,自成体系。

第三部分是“悲情诗侣生死相知”。

朱生豪与宋清如是既是情侣,亦是诗友,毕业后书信不断,互寄相思。朱生豪每年都要去杭州看望宋清如,每次相聚都使他兴奋不已,一九三五年第一次拜见宋清如的家人,除了微笑和点头,很少说话,后到上海的寓所,却一下子写了万言长信,甚至把人生最重要的生死托付爱人,他说:“要是我死了,好友,请你亲手替我写一墓志铭,因为我只爱你的那一手‘孩子字’,不要写在什么碑版上,请写在你的心上:‘这里安眠着一个古怪的孤独的孩子’你肯吗?”也许相爱的人真的会感应到冥冥中的天数,他们交往酬答的诗文中竟如诗谶文谶一般预言了他们的一生,宋清如在给朱生豪的一首诗中,这样说:“假如你是一阵过路的西风/我是西风中飘零的败叶/你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了/寂寞的路上只留下落叶寂寞的叹息”。

在朱生豪心中,翻译莎士比亚,不但是历史使命,也是爱情的礼物,宋清如得知感动地写了一首《迪娜的忆念》赠给朱生豪,后来朱生豪为此诗谱了曲。在朱生豪翻译莎士比亚期间,宋清如始终是他配合默契的助手和唯一可以与之共同探索、推敲的知己伴侣,还是第一位读者。她在从教的业余时间都是帮助朱生豪整理、眷抄、校勘译稿。在结婚生子后,宋清如更是不遗余力地支持丈夫,为了让丈夫全力以赴,她承担了全部家务,并还去缝纫铺揽写针线活贴补家用,还承揽了跟出版社联络以及校对清样等工作。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因严重的肺结核病,朱生豪抛下年轻的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儿子,含恨离开人间,年仅三十二岁。解放后,为出版全部朱译莎剧多方奔走,终于在一九五四年得以陆续出版《莎士比亚全集》十二卷本。一九五五年,她请假一年,继续翻译朱生豪未曾译完的莎剧。一年中译出《亨利五世》、《亨利六世》(上中下)和《查理三世》,接着又在教学之余译完最后一部《亨利八世》。

很多人都听过这样一句话,“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用这句话诠释朱生豪与宋清如夫妻是完全准确的,《莎士比亚戏剧集》翻译的成功,一半的功劳应该属于宋清如。

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七日,宋清如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无憾地去追随自己的爱人了。

旁边一间展示的是作为翻译家的朱生豪,另一间展示的是朱生豪与宋清如的爱情生活。而楼上则会按照原来的场景复原三间房间:朱生豪工作、居住的房间、朱生豪去世的房间以及宋清如后来居住的房间。

就是在这座典型的江南水乡建筑中,大洋彼岸只用英文写作的“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莎士比亚的作品,转化作了中国人使用的四方汉字,并由此在中国广泛传播,朱生豪带着我以及无数读者走入了莎士比亚的艺术殿堂,而今天,我走进了朱生豪的人生殿堂,瞻仰他流星一样短暂而光辉的一生。

朱生豪不仅英文基础扎实,更有深厚的国文功底,非常欣赏他酬和宋清如的一首《水调歌头》:

西北有高楼,飞桷接危穹。有人楼上立,日暮杜鹃风。回首神京旧路,怅望故园何处,举世几英雄。骋意须长剑,梦想建奇功。

花事谢,莺歌歇。酒樽空,旧日雕栏玉砌,狐兔窜枯松。为问昔盟鸥侣,湖上小腰杨柳,可与去年同。一片锦江水,明月为谁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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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梦海晴空点评:

朱生豪,一位不为人知的翻译家,在他及妻子宋清如的翻译下,
我们才有缘目睹莎翁的巨大诗篇,才能够亲近这座伟大的艺术之堂。
作者以娴熟的手笔,为我们详细地介绍了一段值得传扬的故事。
欣赏问好作者,期待首发作品。

文章评论共[3]个
梦海晴空-评论

(:011)又多了一段美谈,欣赏佳作,问好作者。at:2012年03月23日 晚上7:45

文清-评论

拜读老朋友佳作,周末愉快!at:2012年03月24日 上午10:24

运涛-回复谢谢支持。 at:2012年04月06日 晚上7: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