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天原本是萧条且失落的季节,然而就在这个季节阿炳却交了桃花运。
那时候阿炳正在县城一建筑工地拼命地砌砖,是母亲打电话让他回家的,说是家里有事。阿炳不敢怠慢,和工头请了三天假,赶回家。回家后才知道是二姨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说好星期天见面。
次日便是星期天,阿炳骑车去了二姨家。二姨说,姑娘叫玉芳是她们本村的。二十四岁,比阿炳小二岁。人本分又善良,在镇上一毛纺厂上班,今天休班。她喜欢老实能干的男人。二姨叮嘱他,若姑娘问起你的工钱 ,你就说每月两千。阿炳为难的挠挠头说:“我哪能挣那么多!”二姨瞅他一眼:“怕什么,她还能去访查?”
这是阿炳第一次相亲,不免有点紧张。他不住地扯着衣服,一身新西服让他浑身不自在。这衣服还是在县城买的,当时和他一起去的几个工友,都试穿过,一致认为就阿炳穿上最帅。的确,阿炳除去脸黑和气质上的一点缺憾,应该算得上是美男子了。
玉芳真的漂亮,眼睛有点象宋祖英,这是阿炳见到姑娘的第一印象。
姑娘很开朗大方,不断问这问那。弄得阿炳倒像个姑娘,果真问及起工资。阿炳见二姨不在,稍一迟疑还是说了实话。玉芳并没因这话而变色,阿炳轻轻的松了口气。
看事态,进展的不错,玉芳的父母也挺高兴。阿炳和二姨要走,一家人弃屋相送。快到院门时,突然不知从啥地方钻出一只小老鼠,贼头贼脑的想从阿炳身前溜走。说时迟那时快,阿炳撵上去就是一脚。由于用力过猛,老鼠的五脏都被踩了出来。玉芳母亲尴尬的笑笑说:“真是没法治,老鼠药买了不少,就是不管用,老鼠反而越吃越多了。”
回家的路上二姨告诉阿炳,姑娘一家对其都很满意,阿炳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心中暗下决心,若是真的成了,他一定好好对待玉芳。拼命挣钱!
阿炳的家并不富裕,父亲早逝。母亲有哮喘,常年吃药抗着。虽说阿炳挣钱不少,但拿到手的不多。都在拖欠中。
回到县城。阿炳只干了半月活就放了假,工程不合格被质检部门查封。包工头每人给了二百块钱的路费,让他们回家等信。
阿炳在家呆了几日,二姨打电话提醒他,没事可以去玉芳家玩。阿炳早有此意,恰逢是镇上集,等不得玉芳休班。便骑车去了镇上,他从商店里买了两瓶酒,又买了些水果。快要走出集市时,恍然又想起什么,折身直奔卖老鼠药处。
玉芳的父母正在家摘花生,见阿炳到来,放下手中活忙不迭的烧水做饭。阿炳却顾不得喝水,将两包刚买来的老鼠药分几处放在院中的角落。玉芳父母看在眼里喜于心上,如此周到的女婿,难找。
酒菜很快端上炕,阿炳本不打算喝酒的,但顶不住玉芳父亲的劝让。还是喝了。
半斤酒进去,阿炳居然没半点醉意。阿炳平时最多能喝四两酒的,他今天太高兴了,感觉再喝两杯也问题不大。
阿炳果真又喝了两大杯,感觉有了点醉意。才要不喝,玉芳却下班回来了。十几天不见,玉芳变的越发白嫩好看。阿炳有点兴奋,不等其父动手,自己竟拿起了酒瓶斟满。又一杯下去后,阿炳夹菜的手便有点抖。一块肥肉让他怎么也夹不起来,好不容易夹起,一不小心又抖落到桌下。阿炳急了,索性撂下筷子用手猛地抓起桌下的肉块,嘴中念道:“看你哪里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才要往口里塞,抬头发现玉芳正吃惊的看着自己。心说坏了,想镇静一下。可已经晚了,一股液体猛地涌上咽喉,他已顾不得其他。用手捂住嘴,踉踉跄跄跑向院中。一时竟又找不到厕所,慌乱中,他看见一鸡棚,直奔了过去。
阿炳从二姨的炕上醒过来的时候,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果然,几天后。二姨告诉他,他和玉芳的事完了,并被二姨好一顿责备。阿炳那天的确有点出格,他是被他二姨夫背回家的。而且,因为他拉开玉芳家的鸡棚门,使得十几只鸡跑出来。吃了阿炳放的老鼠药,当场毙命。至此,阿炳的第一次姻缘宣告结束!
二、
阿炳的第二次姻缘发生在来年的初春。姑娘叫玉叶,也是二姨做的媒。阿炳对玉叶的初次感觉是没有玉芳长得好看。但玉叶的身材不错,五大三粗,比阿炳高出一个头。是个干活的好手,阿炳喜欢勤奋持家的女人。而且玉叶的父亲是村会计,对于从来没有当官亲戚的阿炳来说,无疑是值得荣耀的事。
阿炳接收了上次的教训,酒是绝对不喝了,说话也变得谨小慎微。这样相处了几回,很得玉叶与其父母的赏识。玉叶许诺,等忙完春播就到阿炳家去玩。
其实此地的春播主要是用薄膜盖花生,这活计缺不得人。阿炳在亲戚邻居的帮忙下,提前将自己的花生盖上,便急忙去了玉叶家。
玉叶家种的花生不多,加上人多,一上午就种完。中午吃饭,其父给阿炳斟上了一杯酒,阿炳不喝,任其怎么劝让,最终还是坚持住了。吃过饭,阿炳很得适时的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玉叶送阿炳走出老远,分手时,玉叶含情的说:“住几天我就去你家!”阿炳一高兴,倏地蹦上了车子,身子有飘一样的感觉。
阿炳才刚飘出村子,忽觉肚子阵发性的痛起来,且愈痛愈烈还有下坠的感觉,阿炳意识到了什么。怎么搞的呢?他想起来,中午吃了一个坏的海螺,那东西太贵他没舍得扔。可能就是他的原因,这可咋办?回玉叶家是不可能了,怎么好意思说呢!这田里又到处都是种花生的人。他只好努力憋着,拼命往前奔。终于他看见一偏僻的小沟,撂下车子就往那跑。但还是晚了,他已经感到屁股凉凉的湿了一片。幸好这沟刚好掩住身子,他慌慌的褪下裤子,抓一把烂草擦拭起来。
走出田沟,阿炳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看见周围的人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回到家里,阿炳精心准备好等着玉叶的到来。然而,一天天过去,玉叶没有来,二姨却来了。二姨满脸的不高兴,一进门就对着阿炳埋怨起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么大个人能叫泡尿憋死,怎么能拉到裤子里呢。你以为捉迷藏躲在沟里没人看见你?——早有人发现了,厥个屁股在沟里擦。”阿炳大瞪两眼看着二姨,怎么会啊,他明明看见没有人的。二姨叹了口气,说:“偏被玉叶的邻居看到,传地满村沸沸扬扬,竟还有人说是你神经有毛病。玉叶的父亲是个面子人,一听就恼了。昨晚便给我打了电话,说她女儿的婚事以后再说吧……”
三、
一连几天,阿炳的情绪低迷不振,人也瘦了一圈。他将二姨给他买的红腰带解下扔到一边。这一年是阿炳的本命年,可阿炳觉得坏就坏在这腰带上,太扎眼!
这天下午,阿炳从田里回家。接到邻村一工友的电话说,有人找他去干活,他想和阿炳一起去,让阿炳过去探讨一下价钱问题。阿炳好长时间没出去干活了,早已憋得慌。匆忙洗了把脸,骑车赶了过去。
说是邻村,其实也有四五里的路程。阿炳一路走着想,钱多少不说,只要有活干就行。和同事们说说笑笑总比一个人闷在家里好。他想不明白倒霉的事怎么会都让自己赶上,越想就越窝火。一声车笛打乱了他的思维,才想刹车,已经晚了。砰的一声,一辆从侧路驶来的木兰将他撞个正着。
“大哥没伤着吧!”他刚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脸色白皙戴着眼镜的姑娘惶恐地站在他身前问。阿炳拍打着身上的土笑笑说:“没事没事!”那姑娘扶起阿炳的自行车,试试也没大妨。又回过头问阿炳:“大哥,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阿炳有些感动,红着脸说:“真的没事,你走吧!”姑娘便道了几句歉,骑车走了。阿炳忙卷起裤管,膝盖处竟去了一大块皮,血正慢慢殷出来。他简单处理了一下,推车要走,却发现刚才姑娘放木兰处有一东西,随过去捡起,竟是个钱包。看来是走不了了。他知道姑娘肯定还要回来,他只好坐在路边,耐心地等起来。
果然,大约半小时左右。姑娘就匆匆返了回来,她老远看见阿炳,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上溢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是去镇上给兔子买疫苗的,那钱包里有三千多元。接过钱包,她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当得知阿炳的去处,姑娘高兴地笑起来。原来阿炳的同事和这姑娘是一个村子,姑娘叫村竹,是附近小有名气的养兔专业户。阿炳也听说过,只是不认识。村竹说,真是巧了。她的养兔场要扩建,正好缺两个瓦匠。问阿炳和他同事能否去帮她一下,钱绝不会比别人少。阿炳说得和同事商量一下。
两天后,阿炳和工友去了村竹的家。阿炳被惊呆了,他想不到这个文弱姑娘能耐竟有如此之大。七八亩的占地,五六栋宽阔的厂房,还有上万只各色的兔子……阿炳和工友在村竹家干了半月,村竹象客人一样宽待他们。烟和水天天不断,还时常管他们的酒饭。结算工钱时,阿炳只要了工友的一半。任凭村竹怎样塞让,阿炳就是不要。烟酒也是花钱买的,他不想占便宜。临走的时候,村竹将阿炳叫到一边说:“阿炳哥,你看我扩加了这么多兔房。人手自然不够,你能不能留下来帮帮我,工钱你尽管说。”阿炳的脸一红说:“当然愿意,可我干活有些慢,你不会嫌弃我吧!”村竹撇撇嘴妩媚地瞅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还学会了谦虚!”这一眼瞅得阿炳差点晕倒。心里却像喝蜜一样的甜。
阿炳被安排在加工房,负责给兔子加工饲料。活计自然比干瓦匠轻松了许多,但阿炳却闲不住。一有空就去帮着干别的活,这一切村竹都尽收眼底。
这年秋天县里来了位养兔专家,要在县办个技术指导班,学期半月。村竹就让阿炳去学了,回来后,阿炳便正式担任了养兔技术员。
一天,村竹从外出差回来。将一个包装精致的包递给了阿炳说:“给你的!” 阿炳疑惑地打开来,竟是套西装。后来才听说那套西装价值三千多块,阿炳穿在身上。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浑身一个劲的抖,触电一般。这年的年底村竹和阿炳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次年开春的时候,俩人便结了婚。
而今的阿炳,已是孩子的父亲,但他的性格依然没有改变。每每有人开玩笑的说起他那二次失败的姻缘,他却开心的哈哈大笑,全然没有意识到被戏弄的感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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