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有睹物的雅性了，这也许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吧。

我本来是没有这种嗜好的，就算在最让我高兴的畅快淋漓的时候，尤其在不经意间忽然见到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对狗男女在街头拚命地乱抚乱摸，交头接耳；这对自视清高的浑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简直连猪狗不如的蠢货，竟然没有提防就在此时他们的背后有一个青年男子突然伸出胳臂劈头盖脸将这对偷情的蠢货打得噼哩哗啦，甚至像狗吃屎似的来了一个大马爬。此情此景，旁观的我自然是兴奋万分。比买彩票中大奖还要激动十万倍，当真快活过瘾，这种高兴到神经功能失控，甚至不能自已的时刻，也许还能欣赏玩弄朋友赠送的礼物，或许说是情人留下的物件。

本也平常的很，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我却非常珍惜它，除了一条女孩亲自动手编织的白兰色相间围脖已丢失外，还有一个瓷杯子都十年了，还完好无缺。其余的只能把它压在心底，藏在箱底，却从来没有再拿出来摸过一次。这种高兴快活到极点时，没有，真的没有。

反过来，在我最悲哀最失落最痛苦最狠狈不堪时，诸如在我永远失去亲人的慈爱或是做了一个非常无耻下流到极点的谎唐之梦--自己穿着锦襕袈裟，光着一双汗臭冲天的大脚，鞋也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在暗夜里向前飞奔。前面的尽端赫然是金光灿灿、闪闪发光的一座小山，那是一座金山啊。于是高兴，于是历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向前冲去……金山越来越近，光线越来越刺眼，我满心的欢喜，可是奔到山脚下时，脚下一晃就掉进了一个深坑，坑里竟然是掩鼻难闻的黄不拉几的“便便”，这种味道比之脚下那大臭丫脚汗味要浓缩百倍。我突然被这一梦惊醒，狼狈不堪，回想前些时日在马路上见到“偷情”的那对狗男女被揍后的那种快感简直是一种报应。在这种情况下，更不会去翻那些不堪一目的物什，甭说压在箱底，就是摆在眼前，也不屑一顾，宁肯闭上眼睛，也不去睢上一瞧。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我竟然发现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都不知变成谁了，都开始睹物思情了。想想这些年来得到的和失去的，快乐的和忧伤的，走过的或留下的，现实的和虚拟的，记忆的和忘却的都在此刻一古脑儿统统地滚了出来。就像一大早起来上街赶集的人群似的。哦！不，应该切确地说就像《废都》小说中描写的那一班人--每人手里拎着一块砖块，踮着脚尖排队如厕。虽然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你不去还不行，都争着去，抢着去，不是怕晚了没有坐次，便是大公无私地勇跃“奉献”。虽然脚底下是腌臜不坑的“黄水滩”，而你却很有兴致地踮着脚尖提着砖块，排着一条长队去等上半个小时也无所谓，只要排上号了，就是一种荣耀。这些滚出来的思绪--是人，也是物。其实，要说物，当真并没有几件，一件也好，两件也罢，毕竟是妹妹送的，这不是主要的，唯其次序排出来的是那些从你身边像浮云似的飘过的一个个小妹妹们的影音。

除了梦太虚外，最可贵的就剩下那些单独合过影的相片了，什么和猫猫的，狗狗的，宝宝的，贝贝的，欢欢的，佩佩的数来数去，有上百张罢，也许只有几张。毕竟年龄不一，不能相提并论。它们当中有初恋的情人，一同走过几年风风雨雨，可以算得上是“爱人”，还有那些秉性相投兄妹相称的“朋友”吧，这些都是压在箱底的老相册了，拿出来看已是遥不可及的历史，已成为过去，即便翻来覆去，瞧来睹去，它只是相片，至此，早已物是人非了。就好比人患了重伤风后流出来的一滩清鼻涕，你兜是无法兜起来的了。可是，还要翻来覆去地兜，尽管是一滩鼻涕，总感觉有回味的价值。不过，这也算不上是重要的，最让人揪心的却是留下来的那些信件，你别看它只是一张纸而已，数来数去也没有多少字，可是沉闷得很，霸气得很，有一种无人能征服的感觉。虽然软绵绵的，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有质量。它就像一把匕首，把你捅得遍体鳞伤，甚至支离破碎。但你仍不死心，甘愿如此。你一封封地读，全神贯注地看，都有点飘忽了，很渺茫的，麻木了，一付装模作样的下作相，直到从头至尾一封一封把它看完了，沉在信底的深刻内涵却浮出来了。就像狐狸的尾巴和猴子的屁股一样，分外的显眼。那是三个小折子，每一个小折子里都讲述着一个女孩的故事：

打开第一个折子，纸张已经陈旧不堪，几乎轻轻一撕就易碎裂。一张小方块纸，大约有128开大小吧，正反面写满了那丰满漂亮的行楷字体，字写得圆润，很有张力，可以跟钢笔书法家媲美。可是，留言却是如此的沉重，让人揪心让人愁啊。“哥，今日来拜访，没想我的运气如此之差，幸好有晶晶在此（晶晶是我的女儿），今天不用我回家做饭了。哥，我今天来是要和你告辞的，我要离开北京了，本想见你最后一面，可是……做小妹的没有别的，只是这些年来哥对我的关心照顾，小妹无以为报，只能用我的心表达了。最后，我还是衷心地希望你能与嫂子好起来，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虽然短短数语，我却心如刀割，连小妹子走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实是惭愧之至，惭愧之至矣。唉！如果那天要是不去小猫咪家，怎能让小妹子如此伤心，看着五岁开心的女儿，看着桌上小妹的留言，我心碎了。就像一团摔在地上的烂豆腐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别人踩成碎碴。可女儿却开心地告诉我，阿姨带她去吃麦当劳了，还给照了相片。我这个做父亲的只有看着可爱的女儿，伤心的笑了。

第二个折子却是另一个故事，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竟是让人那样的疼，那样的爱，虽然脾气有时有点倔强，但心底善良，善解人意，懂得关心别人。这种女孩虽然不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但绝对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就是在你最不开心的时候，最失意的时候，见到她总会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如果换作是你，如果你在不经意间，你的手提包里的钱包被小偷摸走，包里正是你刚下班前所领的6000元的工资；如果你看到街头别人在打架，你却不自量力想做个和事老，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灰，和事不成反伤自己，脸上重重地吃了对方一拳，但那人色对不是故意的。这个时候，你生气了，你都快急疯了，可是，要是能有这么可爱的女孩陪在你的身边，那么，你什么都不顾了，一切都平安了。真的，她像大熊猫一般的可爱，她有白白胖胖的脸庞。就像国宝一样，而此时的你，虽然不是国宝，也跟国宝差不多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孩，让人能年轻十岁的女孩，竟然在一次班上的留言条里，写下了几段对白，其中有一段是“我不会再执迷不悟，固执下去了，现在终于明白我以前所做的事也许是错误的，但我会对我以后的事负责。正所谓某些人所说的‘对我好’真正含义了，而我此前又为这三个字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会长大的，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相信某些人了。不过，你也要记住，有些时候小道消息也会伤害某些人的……”大概是说我也相信小道消息呢，其实我也不清楚我自己，有些时候一些善意的欺骗也许会伤害某些人的罢。堂堂一个男子汉，却被人误认为“伪君子”。也罢，这些过去的琐事，现在再拿来看看仿佛就是刚发生过一般。时间在改变，环境在改变，而不变的则是我在那女孩心目中的地位，本来她把我捧得很高很高的，可后来她还是把我踩在了脚下，就像踩豆腐碴一样。我并不卑鄙，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虚伪。我想，这一定是个误会，是误会就永远误会下去吧，我并不是说话不负责任的人，我相信我的真诚，真诚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也许是天意，不过，总有一天她是会原谅我的。

这第三个折子，我也不想多说了，无非是跟宝宝之间的一段不堪鲜为人知的故事罢了，从相逢相识到相知，最后至各奔东西也不过两年的时间吧，可为笑谈了。宝宝留给我的印象是外表温柔，内心活泼。她是一个鬼计多端的小丫头，她还是一个拥有漂亮迷人的像瓜子脸的小女孩。她并不是狐狸精，可是你一见她就能把你的魂魄被了勾去。也许我们的相遇都是处在情场失意的时候，一个是美貌妻子（她自己号称是女中“西施”，她说是别人这么称她的。尻，真是不自量力，也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屌样，还美得不行，没得让本人看着就想呕。可是，都分手快十年了，心里早已把她忘记，生活中也不再有她的影子，却偏偏不知为什么会在睡梦中与她相遇，奇怪的是别的女人却从来没有在梦中出现过，倒好像是怕我真的把她忘记似的，真是不知羞愧。）的背叛，一个是与男朋友做戏，在这种臭气相投的氛围下，竟然能浪漫地走在一起，叙说着各自春天般美丽的神话故事，也不知有意做给相互的对方演戏呢，还是失意后维持心理平衡的一种表现。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伸一伸舌头，眨一眨眼，就是一条计策，无论你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她总是会给你留一道迷，让你猜不透的迷。虽然揪着你的心，牵着你的魂，但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关系始终如一保持着距离，相依相偎长达两年，直至不告而终。回忆起周末去女孩宿舍过夜的情景，她以任何理由总是不愿我当晚离去，竟让我住在她的宿舍，而她却去邻舍而眠，真可谓是大公无私了。我看着这个小小的屋里并没有带着化学成份的香雾之味而且衣物床被也很零乱的床铺，却能感觉到一种恬静美丽而舒适的花香之气，睡在她的被窝里，享受着周遭这一切带给身体的感受，我久久不能入眠，一切都处于兴奋状态，开始想到了一个龌龊的念头，决定偷看美女的日记，反正也睡不着。其实我并不无耻，既然是女孩的日记就应该收藏起来才是，而她却明目张胆地放在枕头边，不看实在有些对不住自己的眼睛啊！要么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有一段时间了吧，女孩将其母亲写给我的信转给了我，说要我仔细领会信中的道理，这封信一直保存至现在就是我所说的第三个折了。我当时把信拿了回来，一个人在孩子熟睡后才阅了起来，有点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与其母亲见过一次面，也许是留给她的印象不错吧，但我与宝宝之间，明里谈生活，暗里在做戏，宝宝心里最清楚，怎么她母亲不知道吗？“……你要好好照顾着宝宝，千万别犯错误，盼望着新天新地……”这真是一个误会，心想，你放心好了。然而，我又能怎么做呢，她后来没有了工作，我屡次劝她回老家换换环境，也许是令她伤心而离我运去之故吧，唉！都什么时候了，不说这些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

不过，在经历过了多少个春秋后，那种淡淡的时光，淡淡的思绪，淡淡的回忆，换来了一种恬静的淡淡的生活。只是偶然一时会想起些什么，也必将是在我最快乐与最痛苦的时候，当然也是一桩美事，岂不乐哉？！

2012.2.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