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如何称呼你》

公安部再次重申：不得歧视、辱骂、殴打，不得用游街示众、公开曝光等侮辱人格尊严方式羞辱卖*女。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局长刘绍武：“以前叫卖*女，现在可以叫失足妇女。特殊人群也需要尊重。”“失足妇女”这是个与时俱进的称谓，也是在中国对妓女称谓最新的词汇。其实不光是对她们的称呼，就是对一般百姓的称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称呼也反映了人际关系的变化和社会的变迁。

当然了，那时的现实生活中，本家自己和街坊邻里之间的称呼固然还是按照辈数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的。诸如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叔伯婶娘、姑父姑母、舅舅舅妈、姨夫姨妈、姐夫妹夫、姐妹兄弟的称呼那是很自然的了。不过，要是到了社会面上，或出门在外，遇到了不认识的人或在一般的公众场合，对人的称呼却不是这样的。刚上班，没经验，领导叫我小叶同志，我被叫的受宠若惊，梦中还笑几声，暗想那是头的信任啊！后来一阵风儿刮过，也有人叫咱老板，我一不经商二不务农，一无是处，这是哪跟哪啊！心里就别扭。也有人叫我大叔、兄弟、哥哥、帅哥、靓仔、师傅、同志、亲、亲爱的等，叫得我云里雾里的，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不知大家在日常交际中，碰到这样的尴尬没有？

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这名也包括称谓。毛泽东同志提倡的“党内不称职位，一律称为同志”。当时不分男女老少、领导群众，统称为“同志”。上个世纪50年代流行的称谓是“同志”。对工作单位的熟人则称“老张、小王”，几乎无人称职位。“文革”期间，流行称“战友”，以示派别；七八十年代统称“师傅”，连小青年也叫他“老师傅”。改革开放后，称谓也“引进”或恢复了。上面提到的贬义称谓又变为褒义了，“尽‘地主’之谊”、“先生”、“太太”、“小姐”、“老板”……十分流行，一方面显得开放，二觉得思想活泛。在民间，“同志”一词不吃香了，叫啥好，“先生”、“小姐”挺文明，西方人对那些男男女女不都这么叫了几百年了吗？　“先生”、“小姐”这两个词的确在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火红了一阵。“小姐”一词不是舶来品，过去只有有钱人的女孩或是大家闺秀才被称之为小姐。80年代制定《国家公务员手册》，里面明确要求对男性称先生、对女性称小姐是公务员的礼貌用语。可同志和小姐这两个称谓到后来竟方生了巨大变化。

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同志”已经渐渐淡出大众词汇的舞台，但它在1990年代重新进入人们视野之时，其内涵却已经面目全非。一个比较公认的说法是，“同志”一词成为同性恋者的代称，始于1989年，香港同性恋导演林奕华将自己筹划的首届同性恋电影节命名为“香港同志电影节”，此后，“同志”的新含义在香港、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华语地区逐渐被采纳，并在90年代中后期经由广东传入内地。此“同志”非彼“同志”，但因为大陆绝大多数年轻人已经不再使用“同志”的称谓，于是它的新含义反而取代了原来的含义，成为特指。另一个被严重异化的称呼则是“小姐”。到了90年代末期，随着“*陪小姐”、按摩女、洗头妹等“风月场所或者准风月场所女性从业人员”的异军突起，使得“不正当的‘小姐’正在或已经对正当的‘小姐’形成大面积的覆盖”，并且“已经从一个称谓变成了一种职业或者一种职称”。人们已经把“小姐”这个词当成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相应地，“先生”也被当做某种代称，只是普遍性没有“小姐”来得大罢了。学者崔丽分析说，“妓女”、“*陪女”这些词既是禁忌语，于是“小姐”就成了体面的替代词语。但代人受过的“小姐”一词不被人们待见，已经到了被认为“不雅”、甚至需要明令禁止的地步。所以在大街上你称呼别人“小姐”“先生”或被别人这样称呼，就是一种侮辱性称呼了。

另一个被污蔑称呼是农民。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民为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是，也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此词成了骂人的用语。骂一个人土气，称之“农民”！骂一个人邋遏，称之“农民”！骂一个人不识时务，称之“农民”！甚至骂一个人老实，也称之农民。结果，“农民”完完全全成了一种骂人用语，如某人对另外一人称“农民”，则那人将忿忿然：“为什么骂我？”这样称呼太刺激，一般人都听得出弦外之音，所以不管是温总的政府工作报告还是新闻媒体都称呼在城市的外来务工人员叫农民工。听上去还是不大对劲！

现在，又到了个人生计各自谋的社会环境之中，称什么好呢？也只好顺应社会现实。到了21世纪，国人的称呼出现百花齐放的局面，对于男男女女也没有了能普遍被接受的共同称谓，因此在称谓上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人与人之间较为常见的称呼有老师，比如见了面，开口叫声林老师、孙老师，保证不吃亏。如电视上叫某某主持人叫某某老师等，丝毫也不觉得别扭。马路上问路，见到男性叫师傅，见到年长女性叫阿姨、年轻女性喊小妹，也都算比较礼貌。夫妻间称谓最大的变化是，妻子称呼丈夫最流行的语言是“老公”，但反过来，丈夫绝不会叫妻子“老母”，叫爱人，如今恐怕是老一代人的事了。对官员的称谓上，民间最大的变化就是纯把官员当成官来叫已落伍了，过去是马处、李局、刘司，现在称起来味道不大。海外回到国内的人都喜欢把官员称作“老板”，对于那些有钱人或是企业、公司的主管，人们也喜欢叫老板。那叫一般的人就喜欢称帅哥美女。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在广东地区盛行的“靓女”（或者其升级版“靓姐”、“靓姨”）、“靓仔”称呼，在进入新世纪后升级为更利于传播的“美女”、“帅哥”，先是在年轻人中流行，之后逐渐扩散到全国、全民皆“帅哥”、“美女”。也许是因为“帅哥”“美女”多了容易产生审美疲劳，这几年下来，开始出现认为这种称呼“庸俗”的声音。不过还有比“帅哥”、“美女”更肉麻的，说称呼“美女”过时了，时兴称呼“乖乖”　，还差点引来官司呢。“帅哥”、“美女”确实滥大街后，有些现在的小白领们发展了一套称谓符码：“亲爱的”（亦可简化为“亲”），比如淘宝体，不是那个“亲爱的”。如今，“亲爱的”这个以往仅限于男女之间的特定称谓，已经被泛化为相当于“喂”这样的一般称谓，其使用者也扩大到90后，既适用于女同学和女同学之间，也适用于女同学和男同学之间。尽管这样，听上去还是怪兮兮的。

我们出门怎样称呼别人什么呢？“打工仔”、“打工妹”、“先生”、“太太”、“女士”、“小姐”、“老板、“雇员”……，不喜欢也得喜欢。这种称谓的变化，是阶级关系变化的产物，是社会性质变化的客观反映，它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2012年3月21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