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标准的小山村,村人不足百户,散乱地分布在山脚下。山没有名字也不高,但山山相连绵延出去很远。山上树木茂密,山石嶙峋。
据史书记载,原先这里只有两户人家,他们以打猎为生。后来他们渐渐繁衍起来,也许是遗传基因的缘故,他们大多都依然喜欢打猎。在那些还没有枪支管理的年代,他们几乎每家都拥有自己的猎枪。
其实,那时的猎枪都很原始。机头象磕头虫,先装药后装铁砂,一次性发射的土灶。不过它的杀伤力极大,能在百米之内将禽兽射杀。每每一到春天,飞鸟迁来的时候,山上的枪声就会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人们尽情享受着猎物后的快乐。
不过打猎也得有技巧和准度,有许多人打三四枪都射不中猎物。
村里一个叫阿三的年轻人,他却是百发百中,从没失过手。被村人誉为神枪阿三。而且他喜欢打运动中的猎物,无论是山鸡或是野兔。它们只要趴着不动,距离再近他也不打,他总是先把它们撵起来再举枪射击。他觉得这样过瘾刺激,当然这得眼疾手快和过硬的枪法,一般人难以做到。
因为打得猎物多,阿三也卖了不少钱,他母亲给他攒着,准备好娶个媳妇。阿三只有一个老母亲。
一个阳光普照的春日,阿三一上午就打到十几只山鸡和野兔。近中午时,他背着满满一包战利品兴高采烈地下了山,俨然像一个得胜的将军。当他快到村子时,一只斑鸠恰好从不远处的树上飞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阿三抬手就是一枪。随着一声巨响,斑鸠一头栽了下来。
“哎呦!扑通一声。”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是谁开的枪?是谁?快去看看!”有人大喊着跑过来。
阿三正在疑惑,有人看见他喊道:“是阿三,阿三你打中人了!”
原来阿三那一枪不禁击中了斑鸠,散开的几粒铁砂飞进了村里,正好击中了在盖房上梁的一个人的屁股。那人嗷地一声摔下来,把一条腿摔折了。
那人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医疗费花了近四千。阿三几年打猎攒下的钱一分没剩。
此事对阿三的打击很大,他的手近一年没敢再摸过枪。
但阿三却懒得干活,跟人出去学了几天木匠,说是受不了那罪又跑回了家。成天东游西逛,无所事事。
来年的春上,听着山上阵阵的枪声,阿三的心就便痒了起来。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扛起枪又上了山。
虽然时隔很长没有打枪,但阿三的枪法依然很准。而且常常一枪还能击下好几只鸟。阿三接受了上次出事的教训,在打鸟之前总是先观察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这样一个春天下来,阿三的收获颇为可观。愉悦的心情不言而喻。
这天傍晚时候,阿三又背着满满一包猎物迎着柔和的夕阳从山上走下来。他好生惬意,把枪横搭在两肩上。一手握着枪筒,一手抓着枪托,嘴里还哼起了小曲。
他洋洋自得地走着,却忽略了脚下一块高出路面的石头。他猝不及防,被绊个正着,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去。握着枪托的手下意识地松开,那带有火帽的枪托端便甩了出去。而他紧握的枪筒却压在了身下,那枪口恰好顶在他的大腿上。
“轰”地一声,阿三一声惨叫就昏了过去。庆幸有人听到了他的惨叫及时赶了过来。
阿三在医院里整整住了三个多月,花掉近五千元。幸亏因为距离近铁砂没有伤及骨头,只是被火药喷烧得厉害。他的大腿上留下了蒲扇大小的一块疤痕。
自此,阿三再看到枪,身体就会条件反射般地抖。
也为此阿三欠下了不少饥荒,几近三十岁的阿三对于媳妇,更是望尘莫及了。他的母亲经不起儿子的几番折腾,竟撒手离开了人世。
这年的秋末,一个外地姑娘来村里走亲戚。姑娘有点斗鸡眼,但长相还不错。有好心人便介绍给阿三,姑娘见阿三还算老实,竟答应和他处处看。
两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感觉还不错。两人也就无话不谈,姑娘问他为什么不去山上打猎,阿三就把缘由说了。但姑娘的脸却突然变了色。说:“一个男人怎么会胆小成这样啊!我跟了你以后怎么会有安全感?你怎么保护我?”
无论阿三怎么辨别,姑娘依然不高兴,她说:
“倘若战场上的战士都像你一样,受过伤的就不能再打仗了,那不得乱套了吗?”阿三被说得哑言。
阿三觉得姑娘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的确不是大丈夫所为。更关键地是他不想失去这姑娘。在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后,次日,终于他又握起了枪。尽管他的手有点抖,但他最终没有放弃。
阿三打出第一枪并不尽意,将一只老山鸡打掉了一些毛,山鸡竟没有掉下来。
但很快他调节过来,第二枪就击落下一只刁钻的布谷鸟。阿三找到了感觉,特别是扛着枪的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男人的样子,步伐也变得雄赳有力。
当姑娘看到他这幅威武阳刚的样子时,满意的笑了。并很快和他确定了关系,说好年底就结婚。
爱的力量是无穷的,阿三在这动力的推动下。像一个不知疲惫的机器人,每天早起晚归,翻山越岭地寻找着猎物。他的枪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几乎不用眼瞄,抬手就能击落猎物。方圆十几里没有人不知道神枪阿三的名字。
转眼已是冬末。这天,天很冷,风也很大。阿三和姑娘说好要一起去县城置办结婚用品,阿三起得很早。去县城倒不着急,他便扛了枪又上了山。他对打猎已经有些上瘾。
但他在山上转了半圈也没见一个猎物,见时间不早,只好悻悻而归。他有点不甘心,边走边巡视着沟下的草丛。
突然,他看见不远处齐人高的草丛波动得厉害。经验告诉他那不是风所吹,他轻走几步又看。果不其然,只见一只灰色的兔子正时隐时现地在草丛中蹿动着。看看距离已在射程之内,阿三瞄也没瞄举手就扣动了扳机。“嗵”地一声,兔子不动了。
阿三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捡他的猎物,待到近前。他却傻了,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阿三打死的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个正在割草的老头。他头上戴着一顶绒毛外翻的灰色棉帽子。。。。。。
但阿三在走上警车的那一刻还一直疑惑不解,他看到的明明是只兔子啊!怎么会变成了人呢?
车外围满了人。他却没有看到那即将和自己结婚的姑娘,他极力搜索着,但最终还是失望了。
随着一声刺耳的警笛,车开出了村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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