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但世间事往往是:人要是有了横财反受其罪。梁山泊东山酒店掌柜贪黑钱,被打入大牢便是一证。
宣和二年四月,梁山宋江出征大捷,班师回山,一百零八条好汉排了座位。接着宋江就在梁山的东、西、南、北重建了四家酒店:一来把自产的梁山老酒卖出去,补贴山寨之用;二来以酒店为名,探听各路军情,如见投奔入伙的便把后窗一开,取出鹊画弓,搭上响箭,“嗖”地一声射上山,马上就有船接应。
东山酒店掌柜,就是赫赫有名、曾经挥舞双刀、参加宋江三打祝家庄立了大功的母大虫——顾大嫂夫妇。她手下有个伙房总管,名叫歪了门——时迈。这个时迈,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平常得叫人看后便忘,只有他的脸,被官府烫有“罪”字倒叫人加深印象。那是因为他结伙抢了财主的家打劫了官府,案发入狱被烫的,梁山好汉救他上了山,拜了地贼星鼓上骚——时迁为师父,师徒曾奉军师之命,打入敌巢京师,学鼠叫才逃过一死,偷得一副刀枪不入的金甲,为梁山立了汗马功劳。师父时迁在梁山好汉中,坐得第一百零七把交椅,而徒弟时迈却被排除在外,成了无名小卒,气得他七窍生烟,大骂:“宋江是个歪了门的东西。”
众兄弟听了愤怒:“你敢骂宋大哥,你才是歪了门!”
于是,他便成了歪了门——时迈。
歪了门是怎样当上东山酒店的伙房总管呢?这就是他的本事。当东山酒店重建时,他就探听那里伙房总管有空位。他灵机一动:自己在梁山,人家叫我向东我不敢向西,倒不如下山当伙房总管,反正公鸡头上一块肉——大小是个冠(官),我叫向南,人家不敢向北,更何况那里有酒有肉,还有钱……主意已定,他便上下打点,左右求助,大家看他以前也是一条汉子,便应允了。
歪了门当上伙房总管后,他灵机一动:利用伙房的小勺,做升官发财的大文章!于是,他紧紧握住掌勺权,碰到上司用餐,他会“哗”地把满勺香肉扣在上司的盘中,上司的官越大,勺里的香肉越多。歪了门心里美滋滋的。以前自己站在这些上司面前挨骂,今天这些上司在我面前等吃。这本身就等于自己高了一等,我要是多给上司好处,就等于给自己的前程铺路,反正香肉是公家的,就是锅底朝天倒给上司,也不关自己鸟事。自己正好学大闺女裁尿布——闲时做急用。
歪了门放长线吊大鱼,这一招很神奇,他很快成了神通广大的人物,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久,宋江调大母虫——顾大嫂夫妇另有重任。这东山酒店掌柜的位子,就像一条肥美的鲤鱼摇头摆尾顺顺当当溜进了歪了门的网里。
歪了门当上掌柜后,又是灵机一动,开始瞄准梁山老酒,来个大显身手。真是猴子戴帽唱戏——演完一出又一出。歪了门先把梁山老酒吊起来,生疏客商上门,无货供应。你和他称兄道弟,要十桶八桶没问题,而且价格便宜。
一天,有个叫牛鬼精的客商,求歪了门卖给他十桶老酒。他号称能把树上的鸟逗下来,但是这次在歪了门面前却施展不了本事。歪了门不说批,也不说不批,不知道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简直是理发师碰到大胡子——难剃(难题),最后,歪了门没再理牛鬼精,起身在屁股上拍了三下,昂着头走了。
牛鬼精把歪了门的动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马上高兴得跳起来说:帘子后面——有门。晚上,三更时分,月黑星稀。牛鬼精蹑手蹑脚找歪了门来了,见后门开着,“呼”地闪进房,把歪了门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了?”
“后门进来的。”牛鬼精小心翼翼地答道。
“为什么三更半夜从后门进来?”
“白天,你走时在屁股拍了三下,不是暗示我三更走你的后门来找你吗?嘿……”牛鬼精不敢坐,站着说。
歪了门大怒:“岂有此理!我拍三下屁股,你以为叫你三更走后门,要是我拍三下头,你岂不是以为叫你在我的头上拉三堆屎?”歪了门骂完,见牛鬼精有点可怜,马上缓了口气说:
“既然来,那就请坐。别人都说你这姓牛的鬼灵精,今天领教,名不虚传。”
牛鬼精急忙捡好话来奉承:“大哥过奖,我在你面前,是小巫见大巫。”说完拿出准备好的酒、肉在台子放好。笑着说:“这全是孝敬大哥,请笑纳。”
歪了门见了,鼻风重重地“哼”了一声,把背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拉长腔门:“拿走,别弄脏我的台面,你以为我是没见过猪头的小神吗?”歪了门说完,盯着牛鬼精半天才又开口:“你的腰间鼓鼓囊囊,是什么宝贝?”
牛鬼精一听,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腰间银包。怪自己有钱不藏好,现心痛也得豁出去。想到这里忙着陪着笑说:“这是孝敬你的银子。”
歪了门见钱,马上睁开眼,挺起身,用无限关怀的口吻对牛鬼精说:“你辛苦一天,不就是为了赚钱吗?今天你认了我这个大哥,算是你的财运,凭小弟三更登门这诚心,大哥批给你一百桶。市面上一桶卖五十吊,现在一桶卖二十吊给你,够意思吧。”
牛鬼精听了用手掌遮嘴——偷笑。急忙叩谢。
“慢——”歪了门欲言又止:“你……你给我……”
牛鬼精明白他葫芦倒水——吞吞吐吐的意思,急忙说:“一百桶老酒待我出手即给你送来……”
“不行,打死狗才讲价。我把梁山老酒一桶少二十吊钱给你,你赚了,我不能像庙里的财神爷——看人发财自己光瞪眼。得立君子之约。赚了钱,二一添作五,好处一人一半。你卖多赚多,我批多得多。各得其所。”
牛鬼精心中暗骂,这个人是低头的鸡——最会啄米,难怪人人叫他是歪了门。
第二天,牛鬼精买走了一百桶梁山老酒,到市场卖了大价钱。晚上三更时分,他又从后来进来,按君子之约给歪了门送好处。
歪了门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开了一个大玩笑:“咱俩联手赚大钱,到时候,找王母娘娘喊岳母——娶她的仙女做老婆。”
不出半年,这个牛鬼精的客商,利用歪了门这个掌柜,货如轮转,金银进仓,买田置屋,娶妻纳妾,歪了门也利用牛鬼精送回来的好处,变成腰缠万贯的暴发户。
梁山宋江,一日在审查各路细帐,发现东山酒店原先母大虫当掌柜时上缴山寨成千上万锭银子,如今这歪了门当了掌柜,怎就亏本无钱上交。急忙派了神行太保——戴宗下山明察暗访,得知原来如此,宋江大发雷霆,把歪了门抓上山,捆绑在忠义堂的耻辱柱上。先行刑,后示众,最后打入大牢。到了这步田地,歪了门才知道后悔:“我为什么会走这条死路,真是歪了门……”正是:
命中无时设机谋,出事方知万般愁。
就算哭干千行泪,难洗今朝满面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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