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泰商场做7周年的庆典。“狂欢，送好礼，不疯不过瘾”，大大小小的宣传海报像穿衣服一样，贴满了整个商场的里里外外，吸引了许多的市民，包括秋南和我。分楼层，分品牌，分男女，有满200元减100元，有满200元减80元，有满400元减160元，甚至有满400元减300元，有满1000元送100元商场购物券，秋南就是因为昨天的一张赠送来的100元购物券才来的。

商场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热闹，喧嚣，甚至是躁动，走在商场里的人仿佛是炸开了锅的蚂蚁般，挤来挤去，放大声音说着想说或者不想说的话。头顶的音乐似火上浇油，让人们在白天伪装中的欲望放大，不停购买，不停付款，不管喜欢或者不喜欢，相信许多人所买的衣物或者珠宝或者玩具或者化妆品，尤其是女士的服饰鞋帽，估计能用上一次就对得起这个品牌和款式了，很多一部分都是堆在衣柜里沉默无声。

在这个疯狂又暧昧的音乐浪潮里行走着人们疯狂的购物欲望，这只是一种满足伪装的欲望，有时候挺鄙视的，不过却是羡慕的鄙视，就像那些炒房客一样，到处炒房，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来去游移，并破坏其往日的安宁祥和，可是每个自认冷静正义的人暗暗的都想加入这个团体，只是没有相应的辅助游移的条件或者能力吧。

秋南走了几家服饰店，没看下来，因为该买的都在第一天活动日就买好了，此刻，确实无所事事的，可是若不花掉这张赠送券，心理就不顺畅，因为这是前一天1000元的延伸，不花白不花，所以特地花40分钟的车程，叫上我一同来，就算没有任何看得上可买的东西，也要想办法花掉这张赠送券，这是这张赠送券的命运，任何一个获得这样一张赠送券的人都会如此理解和打算。就算买一件或者一双与昨天一样的衣服或鞋子也强过拽在手中过了商场活动日期而成了一张废纸。我想商场也是抓着人们的这种心理而一次又一次的推出此项促销策略吧，效果特别的显著。

我好像能懂，却又无法完全领会，不过秋南的邀约，我是一律前往，权当我们碰个面，聊聊生活。

“要不先去楼上的星巴克坐坐。”我提议，因为人确实太多了，根本就无法好好的去看衣服，试穿也困难，都得排队等侯在更衣室门前，照个镜子也是要大声嚷嚷着“请让让！请让让！”，或者干脆看上款式就让营业员开单，不要说营业人员的态度比平时逊色了许多，就是付款也是由不得自己，长长的队伍扭曲在收银台前面。

“哎，真是人多呀，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秋南也是摇摇头，“要不你先去，我去前面看下袜子，实在不行拿双袜子了事，顺便去下洗手间就来。”

“好的。”我说。

星巴克在17楼，电梯的速度快得让人跟不上脚步，几秒就从4楼一下闪到了17楼，工业化进程的时代里什么都是快速解决，吃饭快速，拍照快速，交通快速，旅游快速，学习快速，婚姻快速，似乎一切都是眨眼而过，没有谁会为谁停留，也没有谁会为谁慢下脚步，因为慢下来就说明你被时代淘汰了，或者是即将淘汰了。

星巴克四周的灯光很是昏暗，音乐缓和的像午后的阳光般懒洋洋爬行，与商场截然两个世界。我拣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杯黑咖啡，闻着咖啡的香味，我一下子就放松下来，松松垮垮的几乎整个人耷在沙发上。悠悠的从窗口望出去，街上行走的汽车是一排排的紧紧跟随，车灯像是着了魔法般统一亮起又统一熄灭，或者陆续一点一点变亮又一点点变暗。高楼一栋栋闪闪耀眼，很多的颜色走走换换，大路两旁的行道树上也是灯光闪耀，红红绿绿更迭，很梦幻很漂亮。大都市都是如此的吧，正在朝着大都市的步伐前进的这个国际小城也是如此的着装和语言。心里想着如果哪天没有了电，我们的城市可怎么办呢，我们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可怎么办呢，离开这个我们特意建造的城市，我们将无法生活生存。脑袋里顿时害怕起来，这么高的楼可怎么正常呼吸呢，这么多的漂亮车子可怎么正常行走呢，这么多的欲望该怎么伪装又该怎么满足呢。就在这时，秋南来了。

“这么快买好了？”我问。

“还没有呀。”秋南很急促的说。“我刚有一个电话，一个我小叔的电话，我还没接。”

“怎么了，有问题?”我问。

“不知道呀，所以才不敢接，就先跑来你这里，那会儿我刚到店里拿起袜子，想仔细看看选选的，就听到电话铃声了。”秋南说着，喝了一口我点的黑咖啡。

“然后呢？”我问。

“我没敢接呀，不知道怎么办，你说我小叔打电话过来会不会是，要向我借钱呀，如果是借钱你说我该怎么说呢？”秋南紧锁眉头。

“这个，我不知道呢，你自己看着办嘛。”我说。

“什么你不知道呀，这不是因为你是我好朋友，才马上跑来跟你商量一下嘛，我现在确实很慌呀。”秋南说。

“你怎么会认为你小叔是要向你借钱呢？”我问。

“下个月初就是我小叔的儿子，也就是我堂弟，结婚的日子，你说订婚都没有叫我吃酒，怎么可能在结婚时叫我吃酒呢，所以叫我吃酒肯定是不可能了，你说是不是。”秋南说。

“那倒是，不过也不一定是借钱吧。”我说。

“哎呀，我也没有说肯定是借钱，如果不是借钱那是最好了，只是万一呢，你说我该怎么办，拒绝吗，还是答应，如果他一下开口借好几万，那该怎么办呢？”秋南说。

“你小叔以前向你借过？”我问。

“借倒是没借过，不过在5年前，有开口问过我，有没有2万，恰好当时我小叔的女儿在，她刚结了婚，收来不少红包，就先顶给了他老爸。”秋南皱着眉头说。

“有点钱也真是个麻烦的事呀。”我说。

“谁说不是嘛，你说如果我真有钱也行，可事实上我钱也不多，其实借了钱也没关系，可是借到后来关系都借没了。”秋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你说你那个跟你一起长大的堂哥吗？”我问。

“是呀，那时候我和他的关系是多么好呀，可是自从他向我借了5000块之后，联系都没有了，现在大家像陌生人一样。”秋南埋怨的说。

这个事很早之前就听她说过，那是2003年的年底，秋南的堂哥向她借钱，借5000块，说3个月后就会还她。其实那个时候秋南也没什么闲钱，儿子出生不久，自己又在家照顾孩子。记得秋南当年也跟我提到过这个事，我建议她借2000元或3000元，不过秋南最后还是亲自送了5000元给她堂哥，按她自己的话说，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大家相互了解，相信堂哥只是一时困难，会很快走出这困难期的。2004年4月初，秋南的弟弟结婚，秋南要送一份大礼，本来计划着堂哥的5000块能还回来，可是竟然没有，堂哥只说真对不起。2006年夏天秋南买了新房，贷款了50万，每个月都要付银行，压力也相当得大，可是堂哥竟然一次都没提起还钱这事，甚至在2007年的年底，难得堂嫂打来电话，竟是约秋南去海宁皮革城买皮草。这让秋南很伤心，都有钱有心去买皮草，竟然提都不提这还钱的事，直到2008年秋天，弟弟的儿子上了幼儿园才还了5000块，却从此之后，大家成了陌生人般不联络。

“要不，等下你看看你小叔的口气和语气吧。”我也不知道如何提意见。

“如果小叔开口了，我不借，一口拒绝的话，那我回娘家这条路就断掉了，下回就算开着大奔去，他们也不会看一眼的。”秋南苦笑着说。

“那肯定的，这样就没有一点人情味了。”我说。

“总感觉，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秋南无奈得笑着说，“就像我那个表姐，唯一的亲表姐，去年6月初借了5万后，现在话都聊不起来，因为每次我一打电话给她，想约她逛逛街或者吃份牛排，可总是听到她的那句‘哎呀，借你的钱还没还你，下个月应该就会有了’，我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说，好像我是逼债的一样。”

“确实会生分的，估计你表姐也是尴尬吧。”我说。

“或许吧，我也不止一次说了不用急，等有钱了再还，如果真没有，那就当孝敬姑妈了，可是每次见到都这样说，搞得我都不自然，甚至是害怕，害怕见到她，害怕去她家。”秋南说。

“这可能就是人情债吧，你就当作送给你姑妈了吧。”我说。

“还有我小叔的女儿，我堂妹，我就这一个亲堂妹，前几天才问我借了10000元，说弟弟结婚送人情都没钱，她都开口了，我能不借嘛，”秋南再次无奈笑着说，“所以我才会担心这个电话是小叔来借钱的，该怎么办呢？这钱借出去还不能让这边的公公婆婆她们知道。”

“越说越复杂了，估计这就是生活吧。”我感慨。

“是呀，生活总是出许多问题，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往左往右都不对，向前向后也都会有错，站着不动更是不行，你说好笑不好笑。”秋南深深凝望着窗外。

我突然的为秋南担心起来，担心那个小叔的电话，担心是不是借钱，担心小叔是不是开很大的口，担心秋南是不是因为拒绝了而被断了亲戚关系，担心秋南是不是应允了而被婆家在背后指指点点。

商场的疯狂躁动与星巴克此刻的安静沉思完全是两个境界，就像一个是梦境一个是生活般截然不同，却又相互折射相互影响，估计人生就是这样的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