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的春节,我在大伯家度过。我和堂哥打游戏到半夜,睡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时已到下午。其实我上午就醒过一次,只是舍不得起来,不仅因为懒,更因为想重复做过的梦。
终究没有回到念念不忘的梦境中。我掀开被子坐起身,穿衣服的动作十分缓慢,怅然若失地回味着那个梦。
梦中我独自漫步于林荫道,明朗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在地面绣上道道金边。她迎面走来,依旧是白衣,长发,圆脸,长睫毛,双眼活泼而俏皮、充满灵气。依旧是当初在吵吵嚷嚷的文科班教室和众多女生嬉笑打闹的她。她和我走近彼此。此时的我终于可以捅破心头的围墙,自然大方地对她一笑,嗨,好久不见。她略带吃惊地停住,对我莞尔一笑,一如四年前在校门口相遇时的可爱神情。当时的我被心魔所困,只能淡漠而僵硬地点点头回应她的微笑。
我拉上拉链,轻轻叹了口气,呆坐在床上,陷入绵绵追忆。
记得第一次看到她名字,是在高中母校的贴吧里。她的名字出现在一个标题为“投票选班花”的帖子里,得票还不少。第一次听到她名字,则是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后,班主任点名时。
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有时披着,有时扎成马尾,更多的时候把大部分头发披着,中间一缕用彩色皮筋扎着。她身材丰满,但不胖。发现她丰满,大概是高二上学期结尾时的某个夜晚。教室里明亮的灯光下,我沉默地坐在书堆前,周围是与我无关的吵闹的说笑声。一抬头看见她背对着我,站在别人座位前聊天,牛仔裤紧紧地贴在她腿上,显出她浑圆的屁股。那时全班坐单排,都没有同位。她坐我旁边,隔着一条窄窄的走廊。和所有自我封闭者一样,我话很少,只是偶尔和她说几句,无非是要放假了太好了、这老师真变态、完蛋了考砸了,作为“准同位”的交集仅此而已。说这些话时我脸上挂满了软绵绵的笑容,和所有意图讨好世界以换得自身安全的弱者一样。
最先和她说话,是在数学办公室。分科后第一次月考后数学老师叫我去谈话。那马脸老爷子板着脸指责我粗心大意。我表面上挺沮丧,其实很满意120分的成绩。揣着快乐装悲伤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妙处。她也被老师叫来谈话,笑嘻嘻地等在一旁,那种无所谓的、称得上潇洒的笑容让人觉得她是被老师叫来夸奖的。我离去时她问我考了多少,“120,你呢?”传说中的班花主动搭话,让我蛮不淡定,因此我连忙说出自以为不错的成绩,好在美女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秀。“去,去!”她白了我一眼。后来看成绩单才知道她考了75。
再后来么,毫无疑问,我确实在她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甚至有把握说,某一时期内我的名字出现在她日记本里的频率非常高——如果她写日记的话。这不是因为我比她高几十分。
大概是月考结束后一周吧,全班到一个军训场地进行校外实践,有场重头戏——爬四米板。我幼年时的事故导致身体伤残——这是我自卑的根源——因此无法从事剧烈运动,只能作壁上观。从小学到高中,每到体育考试我都这样。开始觉得优哉游哉的,满惬意,后来慢慢大了,再独自坐在场边观看别人生龙活虎地运动时,总有一股落寞笼在心头。那天我蹲在一旁,观看大伙热火朝天的活动。班上除我以外的十位男生用手拉、用肩托,大展英雄本色,硬是在规定时间内把四十多个女生弄过了四米板。女生们围着十个男生一片欢呼,男生们或低调或高调地享受英雄的礼遇,我独自在一边旁观。这次活动后来在班上被反复提及,女生们对男生们——不包括我——崇敬有加。每当听到有人谈这次活动,我就挺郁闷,它使我想到自己相对于其他男生的缺陷。所有人都说,我们班是从四米板开始变为真正的集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四米板开始,变成人群之外的缄默者。
那天下午还有一个活动——攀到高处的铁架台子上,在上面腾空跳到对面的台子,再跳回,再爬下。当然前提是绑着缆绳。
我既不甘心像懦夫一样继续缩在一边,又担心自己完成不了。犹豫半天,终于心一横,让教官给我系上缆绳。
我深呼吸一下,保持着镇静,克服着四肢的不便,缓慢地向上攀。刚攀到一半,便觉腰酸腿疼,手臂发麻。我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告诫自己沉住气、坚持住,然后睁开眼,继续攀,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滑下。终于攀到顶部,我歇了口气,打算把腿抬起来放在台子上,然后站上去。这个动作对我而言无比艰难,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脚下还滑了一下,差点悬空。我慌了,汗如雨下,呼吸无比急促,肺都要炸了。我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黑暗带给我镇静。我缓缓睁开眼,双手撑着台子,绷紧全身肌肉,使劲一咬牙,硬是用胳膊把身体撑了起来,随即抬起腿搭在台子上。成功了!我长长地松口气,不由自主地伏倒在台子上。片刻后站起来,内心无比镇静。我握着缆绳跳到对面的台子,再跳回来,几乎没犹豫。然后不是很费劲地爬下来。解开了缆绳,我筋疲力尽地坐在草地上,久久注视玫瑰色的晚霞和热烈的夕阳,任凭心被一种掺杂着苦涩的喜悦完全浸没,双眼酸涩,几乎流下泪水。
一个月后,期中考试。我把这次经历写成作文,每个字都注入了真情实感。也用了夸张手法,比如 “仿佛听见自幼崇拜的保尔?柯察金在耳边低语:沉住气,自信点!”。那篇作文的分数很高。用文字打动别人对我而言不算难事。语文课上老师把作文打乱发给全班,要大家阅读别人的作文并写评语。
下课后作文被传回给作者。我的作文从头到尾划满了波浪线,空白处写满了“感染力强”、“描写细腻”等评语。结尾处密密麻麻地写着总评,现在已记不清内容,只记得一句“你攀登时我就在下面,有幸目睹了你坚持不屈的身影,你的文字更是震撼了我”。评论人的名字写在一旁,那位在办公室白了我一眼的传说中的班花。
大概是当天下午吧,我朝教室走,她迎面走来,一直注视我,目光深邃,神情专注,迥异于她平常笑嘻嘻的神情,活像穿过历史的尘埃注视不朽的传奇。这一刻我确信,我心中那份被人们称为“坚毅”的特质深深触动了她。我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走进教室。
当时我很少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流,因为自卑。当年的事故导致我下巴和手上的明显疤痕,更把自卑刻入我心。人群中我总在沉默,有时和别人交往,总容易被小小的不和谐伤害,然后由此闹出矛盾。这种自卑感在面对异性时格外明显。一次次和女生的交流障碍导致的伤害几乎摧垮了我的自信。我是带着满心的伤来到这个女生众多的文科班的,此后两年半的自我封闭在一开始就注定。
总之,即便明显觉察这个性格开朗、长相出众的女孩看自己的眼神格外与众不同,我也没主动和她拉近关系,甚至连回应都没有。偏偏在自己最不自信的时候撞上如此际遇,真tmd坑爹。
整天在一个教室里,接触自然免不了,即便自我封闭。现在回想起那些关于她的小小片段,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苦涩的怀念感。如果把那段阴霾得令人窒息的岁月比作死寂的夜空,那么和她相关的种种,就好比闪烁在夜幕中的点点星光,坚强地散发着仅有的活力。
记忆中的某个上午,我在发作业,向周围人询问作业本主人的位置。正巧问到埋首奋战于题海的她,她很不情愿地抬起头,一看是我,立刻放下笔,朝我莞尔一笑,从我手里拿过本子给别人递去。“谢谢。”我木讷地说,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再一回头,看见她十指交错,托起下巴,出神地望着我,嘴角温柔地上扬。
记忆中的某个中午,放学后,我被夹杂在喧闹的人群中,独自走出校门,耳边尽是一群群朋友间的说笑,感觉阳光好沉闷,内心好麻木,呆滞地注视远处雪山般的云朵,仿佛它们能救我出心牢。她迎面走来,和我一样穿着白色校服上衣,黑色的松垮的校服裤子,长发披散在肩膀,灵秀的圆脸上是少有的羞答答的微笑。“嗨。”她向我打招呼。我机器人似的点点头,幅度还挺小,连笑都没笑一下,甚至没问她为何往回走。就这样交错而过。
记忆中的某个下午,上完课,独自穿过冷冷的风走向食堂。她和几个要好的女生走出食堂,喝着奶茶。快到跟前时她朝我俏皮地扬扬细长的眉毛。我“好像”动了动嘴角,做出一个类似微笑的神情。那时我很少对人笑,我害怕甚至恐惧自己的笑容只换来别人的冷漠和不屑。而事实上,恰恰是我以冷漠回应别人的笑容。
记忆中的某个傍晚,从厕所出来,穿过昏暗的走廊回教室上晚自习。迎面跑来一个披着长发的身影。“班头已经来了!”到跟前时朝我喊道。当我判断出是她的声音,她已和我擦身而过。
记忆中的某个晚自习,窗外传来雷声。下课铃响起,同学们欢呼着涌到走廊观看划破夜空的闪电。我靠着墙,双手插在兜里,沉默地看着壮丽的冷峻的闪电和充满活力的人群。就在我觉得自己被人们完全当成空气时,突然有人朝我喊:“看啊,看那里!”循声看去,她一脸欣喜地指着天边。我只是看着她,保持一言不发。她依然一脸灿烂的笑意,依然抬着手臂指向天边。她旁边一个男生看看她又看看我,悻悻一笑,转身离去。我再不做反应的话,恐怕会伤害人家的热情。我刚要有所回应,旁边的女生一把将她拉进人群,和她打闹起来。教室里的灯光穿过窗户落在她一甩一甩的长发上。
记忆中的某次考试,和她在同一考场。监考老师收走了我带进考场的草稿纸。结束后我来到讲台问他为什么这样,他板着脸说不能自带草稿纸。她当时就坐在离讲台不远的地方,关切地看着我。我走出教室,注视墙上的考生名单,搜索自己熟悉的名字,以此消磨下场考试前的时间。“嗨。”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扭头撞见她的大眼睛。“那老师怎么和你说的?”她问。她的潜台词似乎是:那老师有没有为难你。我只记得自己当时吱唔了几下,自己都不明白这算不算回答。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继续看考生名单。她在我身旁站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然后垂下眼帘,然后转身离去。
记忆中的……
一切从未开始。一切已经结束。
尽管我和所有同龄男生一样,在心底悦纳相貌出众性格开朗的女生,尽管有这么位女生明确地对我表现出特别关注。
时间在苦涩涩的心境中飞逝。 她保持开朗的笑容,和同学好友们嬉笑疯闹;我继续忧郁的安静,在人群外缄默。一切如我本能中预料的那样,不知不觉中她对我已无起初的特别关注。她可以在和我擦肩而过时和朋友热闹地聊天,她可以隔着我向别人大大咧咧地打招呼,她可以和前后座聊得不亦乐乎而和众人一样无视独自缄默的和她仅仅相隔一条狭窄过道的我。
和她成为准同桌那阵,我才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壳中探出头。怀着对她的一种微妙的信任,我开始主动找她聊天,尝试着像别人那样进行一般意义上的沟通。此前极少和她说话,甚至谈不上了解,因此我的话难免显得唐突和莫名其妙。她对我很耐心,带一点谨慎的耐心。我一说要放假了太好了,她立刻回应早想睡懒觉了;我说这老师真变态,她就皱着眉头点点头,说bs他;我说完蛋了考砸了,她就说无颜见江东父老。我们就像一对练习推挡的乒乓球运动员,你一拍我一拍,谨慎地把乒乓球推来推去,生怕对方接不到球。我担心自己会惹得她不耐烦,她担心自己的哪句话没说好或者没有及时给回应而伤害到我这个忧郁的孩子。即便如此,从每天短短数语的交谈中我依然能得到一些快乐。哦,不,与其说快乐,倒不如说慰藉吧,如灰烬般的年华中的小小色彩。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好似一股甘泉,浇在我荒芜的龟裂的心田。那时正值冬天,由于偷工减料的校服根本不御寒,学校允许我们穿自己的厚衣服。记得那时,她总穿一件淡蓝色的羽绒服,衣襟前镶嵌着金色的大块金属纽扣。蓝色的淡然,金色的张扬,和谐地搭配在她身上。至今还记得啊,在无数个因为孤苦而心绪烦乱的深夜,我在幻想中疯狂地撕开她的金色纽扣,近乎野蛮地揉搓蓝色羽绒服下她丰满的肉体,似乎要把自闭者的苦闷一股脑儿发泄在她身上。
当时数学课讲到解析几何,我完全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做不出题时,我会放下笔,双手扶着额头,呆滞地注视面前的空气,然后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斜向左边,常常看见她耳朵里塞着耳机,目光停留在置于数学练习册上的漫画书,嘴角轻松地上扬。她发觉我在注视她,朝我一笑,不知出于自嘲还是自得,抑或二者兼有。这时我会立刻移开视线,一头扎在题海里,全然不顾伤亡惨重的脑细胞,继续和椭圆、抛物线奋战,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逃避什么。
后来重新安排座位,不再坐在她附近。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关于她的特别鲜明的记忆。她一如既往地在教室里轻快地穿梭喧笑,犹如童话里雀跃在森林深处的小精灵。她大部分时间里穿着白衣黑裤的校服,冬天常穿那件淡蓝色羽绒服,夏天常穿白色短袖衫,袖子上饰有红色条纹。有段时间她总是迟到,班头板着脸、皱着眉训她,她则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班头一走,她甩甩长发,满不在乎地笑起来。
和她再次有交集,是在高二下学期后半段。调换座位后,她坐我前面。于是我每天都能看到她的乌发:大部分披着,中间一缕用彩色皮筋扎着。我觉得这个发型最适合她。有时上课,我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从黑板上移到她的头发上:俏丽,活泼,清爽……让我联想到英国民谣的甜美浪漫,以及村上春树笔下的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少年憧憬。不知不觉间我的思绪像风中的蒲公英般四处飞扬,一幅幅美妙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玫瑰色的夕阳下,我攀上她窗前的树,窥见她坐在桌前读《少年维特的烦恼》,秀发披在肩部,我轻轻扣动窗户,她没抬头,于是我悄悄把一张精致的卡片塞进窗缝,里面夹着一朵白色紫罗兰;璀璨的星空下,我和她并肩坐在空阔的天台上,晚风把她的发丝吹到我的脸颊上,我用口琴吹《致爱丽丝》,她抬起胳膊,用纤纤玉指指着这个星座那个星座,给我讲述种种美妙传说;平缓的山坡上,她轻盈地奔跑,长发随风招展,我奔跑在她身后,不时她转过身,挥动她手里成束的野花,呼唤我跑快点……突然间下课铃“嘀铃铃”响起,把我从无尽的遐想中惊醒,教室热闹了起来,她站起身,越过无言的我,跑到坐在我后面的她好朋友的座位旁,和人家打闹,两个女生笑得撕心裂肺的,好像在有意衬托我的沉默。上课时,她也会扭过头,和她的朋友遥相呼应,完全无视我的存在,除非我主动和她说话。此时的她似乎已经对“推挡乒乓球”的游戏失去兴趣,往往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我“有点”淡漠地注视着她的与我无关的笑脸,回想起,阳光下她走向我时羞答答的笑容,然后我便沉默地垂下眼帘。有时我会向她借笔、借表,她除了把东西递给我,不会多说一句话。我道谢,把东西还给她,她会说“不谢”。临近期末考试时重新换座位,再次换开。这次前后座的交集,比上次准同桌的交集还少。
上了高三,课业十分繁忙。为了节省时间,爸妈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凑巧的是,我以前的同班同学、也是妈妈同事的女儿z住在我家楼上。z知道我自幼遭遇意外事故,理解我的孤僻。上下学的路上我们常常遇到,并且结伴而行。我一直都没约过z一起上下学。z是一个热情积极的女生,总能和我说个不停,有时候即便我一言不发,z也会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她们班上的种种趣事。在班内,我孤立无依的境地发生了微弱的改观,我和y——坐在我后面的女生——逐渐话多了起来。y的个性很大条,很乐观,虽然总排在全班倒数,但经常面带开朗的笑容。和y说什么话,y都能自然及时地回应,全无推挡乒乓球的感觉。
但是z和y的出现并不能完全改变我孤立无依的境地。上下学时遇不到z,我就只能踽踽独行;看见z和男朋友亲昵地在一起时,我也只能识趣地独自走。y呢,下课后会混在女生堆里玩,我就只能独自站立在人群外。
学习的压力和旷日持久的孤立无依,使得我的心态非常不稳定,精神面貌很差,成绩只能勉强保持在全班中下游,有时候我觉得这样活着简直就是服苦役。欣慰的时刻少之又少,仅限于和z、y在一起的时候——哦,还包括想到、看到她的时候。整个高三期间,没有坐在她附近,更谈不上交集。即便紧张的高三,她也一如既往地披散着长发穿梭在教室里,说笑、嬉闹……仿佛永远闹不够的精灵。每当想到、看到她,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写给我的作文评语、她看着我时充满钦佩的眼神、她面对我时羞答答的微笑、她指着天边让我快看时的灿烂笑容、她的引起我无尽遐思的长发……然后便有一股淡淡的愉悦涌上心头。
即便是阴霾得几乎令人窒息、犹如灰烬的年华,也不乏这点点色彩啊,虽然少,但毕竟还有。生活给予我们的痛苦总是多于快乐,但即便是这仅有的快乐,也值得我们坚强地活下去。支撑着我在孤独中坚持到最后的,也正是这一点点欣慰。我怀着一个简单的想法:考个好大学,然后远走高飞,离开这伤心地,离开这见证了我形容枯槁的青春期的地方,带着对她的回忆。如果我有缘和她在同一个名牌大学里相逢,我一定告诉她当初坐在她背后时,被她的长发引起的遐思。只有名牌大学的标签带来的自豪,才能抵消我的自卑。
临近毕业,班上都在写同学录。y把本子递给我让我写。我把本子拿回家,在台灯下翻看,发现她写给y的毕业留言,她在留言旁还贴了大头贴,飞舞的长发定格,显然她照相时甩了甩头发,脸上笑容开朗地近乎邪恶。我把她的联系方式记在一本书上。
高考后回校领到毕业证,我像过去三年一样独自走出校门,看见她和曾经坐在我身后的她的好朋友手挽手走在前面。那天她的头发扎成了马尾辫,她穿的是短袖蝙蝠衫,短袖外的胳膊很丰满。
这便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
暑假里老爸把一批旧书卖了,其中一本,记载着她的联系方式。
高考成绩出来,考得很不理想,只能上三类。我本来就不高的心情陷入了谷底。
老妈带我外出旅游了一趟,多少改变了我的心境。回来后多次和y相约出来玩,活泼大条的y带给我很多愉快。经常在qq上向z倾诉内心的伤和痛,z经常鼓励我,要我自信点。
暑假转眼过去,我离开家到遥远的大城市读大学。面对全新的环境,我决心和过去决裂,开始全新的生活。在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里,我努力改变着自己,课堂讨论时总是积极发言,班会上也参加了诗歌朗诵活动,课余时间加入了社团,参加了很多文体活动,例如演讲。渐渐的我的性格比以前开朗了,自信心也增强了,也交了一些朋友。大二学年我做了社团的负责人,开始主持部门例会。我不敢说和以前发生了质的变化,但起码不再自我封闭,见到人都能够自然地打招呼。
就在这年寒假里,我毫无征兆地梦见了她,此时的我终于可以捅破心头的围墙,自然大方地对她一笑,嗨,好久不见。
醒来后只能怅然若失地叹息。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吗?还记得我吗?
身旁的堂哥仍然呼呼大睡,昨夜他玩得很专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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