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大道人影绰约,走在林荫道上,苏玉梅脑子里不时浮出方一帆那张脸。那张脸清晰、深刻,带点哲人的味道,还有他的目光,那是一个久经岁月洗礼、在官场上摸打滚爬多年的男人独有的目光。那目光里除了睿智,还有爱,还有对女人的体贴。他是方一帆,她心目中的王子。
苏玉梅捧起从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红玫瑰在夏日的树荫下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有欲望仿佛在胸里在舞蹈。她将玫瑰举过头顶,高高地举到半空中,她想举上蓝天。后来她又将玫瑰紧紧贴在胸前,贴在她怦怦乱跳的心上,她感到了胸脯的起伏,这是一种陌生的起伏,因为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一个却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男人,她的搭档副市长方一帆。
苏玉梅后来才领悟到方一帆今天催她来省城的深刻用意,方一帆是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是她大学里的同学,谈过二年恋爱。因为父母的坚决反对,方一帆是山村贫困农民的儿子。她呢,父母是医生和中学校长。他俩分手了,依依不舍地在阴雨连绵的三月桥头。去年冬天,她才从省政府商贸厅下派到江东市。他是在替她的政绩工程着想啊。这么想着,她又陶醉了,将鼻子埋进玫瑰里,埋进方一帆那危险的诱惑中,埋进他看不见的网中。好久好久,她抬起脸来,盯住远处的滚滚向前的江水,盯住碧波荡漾的江面,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冲浩浩荡荡的江水痛快地喊了一声:“我不会被他诱惑,不会迷途,可我喜欢他!”
她的声音吓坏了躲在树丛中的一对小鸟,腾空而飞。
苏玉梅吐了下舌头,就想跑到江边去,那里能包容一切,可以更放得开。偏在这时候,她的手机叫响了,苏玉梅以为是李松青,兴奋地拿起手机,看屏幕上显示的却是方一帆副市长。
“什么事?”苏玉梅问了一句。
“苏市长,我有急事找您汇报。”
“我在省城。”
“我也在省城啊。”方一帆说。
苏玉梅的心情就暗下来,说不清的,有种沮丧。等她问清是什么事时,那股沮丧忽又没有了,更年期的女市长,存着莫名的忧伤和喜悦。另一种兴奋燃烧起来,她的搭档方一帆市长终于攻下了一道难关,省发改委答应下文,为江东市城区六十万居民安全饮用水资源的问题。承诺会发文在江东建设一处生态水库。解决困扰了方一帆市长多年里重视的城区六十万居民安全饮用水资源的开发建设。集中力量利用水源及解决城市水污染问题,这是方一帆争取了三年的项目,具有长期战略意义。实际上,他是抓住建设生态水库的机遇,在所谓的江东南郭山区建设生态水库的同时,开发房地产项目,建设高档别墅区。
“好啊,我们该好好庆贺一下。”苏玉梅在电话里说。她要把手中的红玫瑰送给方一帆。她来江东市才半年,能够很快打开工作局面,有方一帆主动的帮助,她得感谢他。
下午,苏玉梅跟方一帆市长一道,在省城的五星级酒店设宴,宴请发改委领导和省城几名水资源专家,也许是太兴奋的缘故,苏玉梅竟然喝多了红酒,红酒后劲大得狠。她渴望昏睡百年。她让司机把领导们一一送回家。
她自己回到省城天鹅山的公寓楼下,自己才发现,时间已是次日凌晨零点十分了。她回家时,是方一帆送的。她仰着头歪着脸看他。想把他搂住,大哭一场,她觉得自己是个疯女人。当市长,让她很苦恼,她对当官没多大的兴趣。上级让她当,她只得硬着头皮当着,不能拒绝。她对在省里农林大学当副教授的丈夫越来越厌烦了,是自己的功利心太重了么?有时,她怀疑自己。对写小说的丈夫不屑一顾,不再像以前小鸟依人地敬畏丈夫了。她对合作伙伴方一帆市长更加有依赖感,对于方一帆,她的肉体虽然很纯洁,但心已经出轨了,苏玉梅在江东市工作,心里并不想每周回一次省城的家中,享受孤独,丈天不冷不热地对她,感觉不到家的温情 。她在省城并不快乐。在江东小城,她可以四处走走,找几个干部聊聊事,她很开心舒畅。只要有方一帆在的会议,她总是乐于参与。
苏玉梅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屋里漆黑一片,她以为李松青不在,想冲个澡睡觉。她开了灯,屋子里的情景吓她一跳。原来乱糟糟的家,收拾得一尘不染,比她以前在时还要干净,一看就不是李松青的手笔。她摇了摇头,怀疑自己进错了家门,猛又看见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照,照片上的她和李松青都是一脸幸福,尤其她,笑得格外滋润,被女儿丹玲搂着的那份感觉真是幸福死了。她才醒悟。她这才确信自己没进错家门。
苏玉梅换了皮拖鞋,强撑着身子往客厅里走,边走边唤:“我回来了,李松青,你出来,给我水,我要洗脸么。”
没有人应她,她刚要骂句难听话,猛见餐桌上摆满了东西。一盆鲜艳的花摆在餐桌正中,虽不是玫瑰,却比玫瑰要香,也耀眼,是百合花。花旁边是一大蛋糕,摆满了菜,其中就有她最最爱吃的桂花鱼。
天啊,他也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苏玉梅酒醒了一半,连着叫了几声:“松青,松青,李松青!”
屋子里还是没人回答,苏玉梅来到卧室,打开灯,见李松青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打出长一声短一声的鼾。一股更浓的酒气冲来,苏玉梅确信这股酒气不是自己带来的,摇了摇头,扑到床边一看,李松青喝醉了。
“死人,真是个死人,做好了饭菜,你就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啊!”苏玉梅骂着,身子软瘫了一般,倒在地毯上。
李松青要给她过生日,她却在外面喝醉了!还有,她猛地就想起方一帆,想起那束因不能带在身边不得不让她缓缓丢到江里的玫瑰!她没脸再给方一帆送红玫瑰了。
我怎么能这样,我怎么能这样?!苏玉梅有一种心肺被撕裂的感觉,一股巨大的歉疚波浪式涌动着,袭击着她,蹂躏着她,要让她疯,让她狂。她扑上床,扑到李松青身上:“死人,你给我醒来!”连着喊了几声,李松青除了打出动听的呼噜,没有任何反应,苏玉梅无力地倒在床上,倒在李松青身边,喃喃道:“对不起啊,松青,我今天不该喝酒,不该在外面混这么长时间。”
好久,苏玉梅起身,来到餐厅,对着一道道菜,发起了呆。
这时候她的酒气已没了,是让愧疚驱走的。苏玉梅终于看见了酒瓶,这个书呆子,居然一个人喝掉了一瓶多红酒,而且这么多的菜,他没吃一口!
“你是傻子啊,不会吃饱了再喝酒么。”
苏玉梅趴在餐桌边上,呜呜哭出了声。她感到是那么的对不起李松青,对不起这个又傻又呆又可爱的男人!虽然她从没有真心地爱过他,只是对他尽了一个女人的义务而已。
等把自己哭成了泪人儿,她又回到卧室,替李松青脱了衣服。折腾他的过程中,李松青好像要醒来,苏玉梅刚要兴奋,李松青踹了她一脚原又睡熟了。不睡熟才怪,他酒量本来就不行,一个人空腹喝掉一瓶多酒,平时他最多陪自己喝半杯红酒。能回到床上就算不错了。这么想着,苏玉梅就又伤心起来,她抱住李松青,连着喊了十几声松青,给李松青道了一大堆歉,对不起老公!然后紧紧地抱住李松青,抱住自己的丈夫,睡着了,她没脱衣服。
苏玉梅睡得很踏实。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见怀里空空的,昨夜抱着的人不见了,苏玉梅一骨碌翻起身,“松青,松青!”她的叫声急迫而紧张。
李松青还是不在,除了上午吉祥四射的阳光温暖了她,还有久违了的那种家的亲切感,结果是苏玉梅什么也没唤到。后来她才发现,一张字条搁在醒目的书桌上,是李松青写的:我要去北京青东大学参加学术活动,上午七点十分乘机,大约十天时间回来。下面写着几个大字:祝你生日快乐!并签下了李松青的名字。
穿着睡衣的苏玉梅开始发疯,她虽然是个市长,女儿去英国读芳了,她还耍着娇女脾气。她扔了字条,扑向阳台,从窗户往外看。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扑面而来的清风非但没吹醒她,反而让她在懊恼中愈发地趋向混乱。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苏玉梅忽然有一种跳下去像鸟一般飞翔的冲动。后来她倒在沙发上,情绪败坏至极,她抱着电话,冲李玉莲吼:“李玉莲,我不想活了,你快来呀。”
李玉莲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什么也没发生,她就是不想活了。
李玉莲被她的怪声吓坏了,极短的时间里,就出现在她面前,一看她裸着半个身子,哭成了泪人儿,像被恶人凌辱了。
李玉莲就感觉问题严重了。李玉莲扑过来,替她拉好掉下去的睡衣带子:“慢慢说,嫂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玉莲,我好可怜啊。”苏玉梅号啕大哭。
“李松青,你给我出来!”李玉莲以为是老大哥欺负了她尊贵的嫂嫂,也不管自已能不能直呼大哥的名字,叉起腰,朝厨房里走去,她要为苏玉梅做主。
苏玉梅从床上坐起身,被李玉莲凶悍霸道的样子逗乐了,她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你个不讲理的,比我还凶。”苏玉梅抹掉脸上的泪,笑说。她感激小姑子的和谐气氛。
李玉莲好生纳闷,等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好好对哥教训一番,让他辞了钟点工,扫一个月的地。她狠狠地捶了苏玉梅肩头一拳,捧着脸大笑起来。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苏玉梅心情好受多了,她换了睡衣,打算为自己弄点吃的东西。
李玉莲说:你歇着,我来吧。
苏玉梅坐在沙发上,等李玉莲在厨房给她下鸡蛋面条,坐着坐着,苏玉梅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起身,在屋里四下搜寻什么。
李玉莲看她怪怪的样子,笑问:“这是你的家,你干吗做贼似的?”
苏玉梅一本正经道:“李玉莲,我咋觉得家里不正常?”
李玉莲停下手里的活:“哪儿不正常?”
“哪儿都不正常。”
“你说什么呀?”李玉莲从厨房里走出来,目光瞥着她,东一下西一下地乱撞她。“没什么呀,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李玉莲说。
“这家伙有情人啦!”苏玉梅像是逮到了丈夫什么把柄,非常肯定地说。
“乱说了不是,你是不是咋夜的酒还没过呀,以后少喝点酒吧。”李玉莲说着又往厨房去。
“李玉莲,你快来看!”苏玉梅很神秘地到了李玉莲叫到了洗手池边那个地方,“头发,长头发!”
她说着,她从洗手台上小心翼翼捡起一根长头发:“肯定不是我的!”
李玉莲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不就一根头发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呐。”
“不是一根,这儿还有呢。”苏玉梅又从放牙具的地方找到一根毛发,苏玉梅没烫过发,两根头发都是鬈曲的,而且染成了棕色。
“别犯神经了,快去歇着吧,嫂子。”李玉莲一边说,一边往厨房里去,她怕把锅子烧红了。
苏玉梅心早不在肚子里了,一把拉住她:“李玉莲,你跟我说实话,你哥到底有没有人?我的手够不着他,一百多公里呢,你可不能帮着他骗我喔。”
“你说什么呀,我哪知道?!”李玉莲嗔怪道。
“不对,李玉莲,你在撒谎,看看你的眼睛,瞒不了我的。”苏玉梅说。
李玉莲脸蓦地一红,像是急于躲开什么似的,撇下苏玉梅进了厨房。
苏玉梅在客厅里呆了一会儿,几步蹿进卧室,又开始认真寻找起来。这次她发现了更有价值的证据,她在床下找到一双长筒黑丝袜!年轻风骚美女才穿的。
李玉莲再劝,就不起任何作用了,凭着这双黑色长筒丝袜,苏玉梅已经断定,李松青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且,他把野女人带到了家里!她甚至已想象出那女人的面孔,身材,还有她跟李松青在床上颠来倒去死去活来的样子。
“这个混蛋!”她骂了一句,想把长筒丝袜撕碎,扯了几下,又害怕毁了证据,只好拿在手中,让它欺负自己。
“他敢给我戴绿帽子,我饶不了他!”
“什么绿帽子,那是男人说的话,女人么,应该叫穿红色拖鞋。”李玉莲道。
“都一样,李玉莲,怪不得家里收拾得这么整齐,我还以为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原来……”苏玉梅说不下去了,其实她的疑惑也是从家的整洁开始的,起初她以为是李松青雇了钟点工,现在看来,不是,是有人在自己不在省城时替代她担当起了女主人的角色。
“他还要给我过生日,你说他卑鄙不卑鄙?”苏玉梅的身子在抖动,拿着丝袜的那只手发着一阵阵的颤,她的脸已经变形,眼里竟又奔出一大片湿的珍珠泪来。
李玉莲吓得不知所措,其实她心里的怀疑比苏玉梅更重,刚才她在厨房,感觉到了大哥作为男人的不正常。女人的感觉是很细微的,也很可怕,尤其厨房和卫生间这种地方,只要被别的女人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李玉莲虽然不是这家的主人,隔几日才回哥家照管一下,但对苏玉梅家的厨房,一点也不陌生,厨柜里碗筷调料瓶等等,都是按她出嫁前的位置和次序摆放,多少年了都习惯了,她等于是这家的第二个女主人。但是,现在这些东西的秩序被打乱了,可以肯定,背着嫂子苏玉梅跑到这个家的女人,在生活上绝对没有什么条理,李玉莲马上就联想到李松青大学里手下那些女研究生,这些女人跟李松青一样,做学问写小说行,做爱行。做家务活,绝对外行着呢。尽管她把苏玉梅的家收拾得很干净,但明显,她是为了掩盖掉什么而刻意收拾屋子的!
李松青,你把祸闯大了!李玉莲心里想,定要找个机会帮着嫂子惩罚她丈夫。
果然,李玉莲还没想到该采取什么措施,以保证这个家的平静,苏玉梅已在电话里冲李松青吼上了。
李松青刚下飞机,他似乎听不清苏玉梅说什么,苏玉梅不得不把嗓音提到最高:“老东西,你马上给我滚回来!”她在心里咒骂了他,甚至,盼着他坐的飞机出些事。她怕丈夫玩的女人比自己脏。
李松青怎么可能回来,全国学院派当代小说的讨论会很有层次的。他在那头支吾了几声,就把电话挂了。他是带着一个写小说的女研究生同去的。他要把自己漂亮的女研究生介绍给另一个当系主任的同学,在北京给即将毕业的女研究生介绍一份工作。他喜欢自己漂亮的女研究生,也带回过自己家中,但没有上过床,连手都没有揖过,女研究生只是用过厨房及卫生间而已。
苏玉梅手拿着那双别的女人的黑丝袜,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苏玉梅当天便回到了江东市,本来她还打算要去看看婆婆的,因为那双丝袜还有两根来历不明的女人长发,她怨气提升,取消了计划。
李玉莲也不同意她去看婆婆,怕她控制不住,在婆婆面前说出什么过激话来。离开省城的时候,李玉莲再三劝嫂子,一定要想开点啊,就算他在外面有女人,也是斗不过你的,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
苏玉梅不吭声,李玉莲又说:“你是市长,身子金贵着哩,为一个野女人生气,不值当,要不,你也找一个帅男人,复仇一下?”
苏玉梅突然说:“李玉莲,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饶过他,还有那个破坏我情绪的野女人小妖精!”。
但是到了江东市,苏玉梅的想法就变了,自己不也在省城跟方一帆偷偷幽会吗,虽说没学妖精那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但心里毕竟藏了别的女人家的丈夫,移情了别的男人。她想劝自己想开点,别太对生活太认真,但是一看到那双女人丝袜,她的怒火又涌上心头。
真奇怪啊,她做什么都太疯了,真是为一个野女人气昏头了,她四十九岁了。不过,她还是爱丈夫的。
方一帆告诉苏玉梅,市建委已把国际商城的启动方案报了上去。为慎重起见,苏玉梅让市建委会同有关部门在原方案的基础上重新细化,力求将方案拿得更为全面。方案重点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江东国际商城的建设主体,也就是投资人。按原来的方案,投资人仍然为国际商城发展有限公司,虽然华天企业撤了资,国际商城公司这些年没什么大的作为。苏玉梅跟市建委和青平区房管局商量后,拿出了一个新的意见,由市建委牵头,继续扩大招商引资,表示尽可能地多吸纳几家有实力的企业加盟进来,作为建设城市客厅新的投资人。
从前一段时间的运作看,对国际商城感兴趣的企业还不少,资金实力和企业信誉也都不错,建委和房管局挑选了三家,供苏玉梅选择。这三家企业两家在江东,另外一家是江苏本土大财团的实业商户。其中的大明实业的情况苏玉梅掌握一些,这是一家资金雄厚的海外上市公司,主要经营机械设备产品,近年来才涉足房地产和高等级公路建设,资金实力非常雄厚,作为新的投资人再也合适不过。
苏玉梅现在考虑的不单是商城的建设,还有将来商城作为城市客厅配套的运营区域中心,如果能把外地大商户吸纳进来,创建开发区经济总部基地,就会有发展。商界大半是江浙一带的商人投资兴建的。江东目前有六座商厦,两座就是浙江老板修的,运营情况都很好。
方一帆也主张让大明实业加盟进来,而且他的思想还比苏玉梅超前。“实在不行,就让大明把国际商城公司收购了。”这是方一帆的原话,苏玉梅笑道:“其实就是一个空壳子,你让他收购什么?”
“那就把国际商城公司注销了,让大明重新注册。”
“这怕不行吧,朱兴龙能答应?”
提起朱兴龙,方一帆不说话了,国际商城公司所以能保留到现在,是朱兴龙一直在撑着,不过城投集团创办时,朱兴龙把精力转到了华光路市场的龙腾大型商场,没再管城投集团的事。后来为了做龙头老大。他出资一亿元收购了城投集团。等于是一套人马,两套班子。朱兴龙想独自做城市客厅三十个亿的大项目,市里吴书记及市建委不会同意的,风险太大,怕耽误了城市客厅的建设。
苏玉梅看完方案,感到比原来充实多了。方一帆说,他跟大明实业集团接触了三次,从目前情况看,他们积极性相当高,对国际商城,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架势。
“这就好,只要他们参与进来,资金就有了着落。”苏玉梅说。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麻烦。”方一帆又说。
“什么麻烦?”苏玉梅抬头问。
“我跟朱兴龙谈过,他坚决不同意让大明加盟。他说这项目最早是他由城投集团提出的方案,前前后后折腾了六年,现在总算要开建了,他不想让别人分享劳动果实,他还想在总部经经基地建没方面出把力。”
“他自己建得了吗?”苏玉梅不高兴了,朱兴龙明显是跟她这个新市长出难题。
“他说他能建。”方一帆道。
“能建?”苏玉梅没想到朱兴龙口气会这么大。
朱兴龙的问题也就是方案要重点解决的第二个难题,不只是他跟国际商城发展公司的关系,更难的,还有光华路市场怎么办?按目前方案,光华路市场那边的国际商城可以考虑搬迁,建委提出了三块地方供朱兴龙选择,但考虑到朱兴龙可能会有新的要求,目前这三块地方都还没跟朱兴龙谈。
“你和建委高主任再找一次他,重点跟他谈光华路国际商城建设,至于大明实业该不该加盟进来,我跟吴书记再碰个头,听听他的意见。”苏玉梅说。
“吴书记可能会倾向朱兴龙。”方一帆突然对苏玉梅说。
苏玉梅惊讶地望着方一帆,方一帆这句话,明显有别的意思。
“当然,我也只是猜测。”方一帆说完这句,神色有些紧张地出去了。
苏玉梅心里,就多了一层疑惑。
方一帆的猜测没有错,苏玉梅刚把大明实业提出来,吴书记就道:“投资人的事,我们不能硬性定夺,还是按市场经济规律来操炸,当然允许他们的自主权,只是要告诉他们一块肉吃不成胖子。”
“我们只是帮他们选择。”苏玉梅解释。
“建议可以,但不要过多干涉。”吴书记一边看方案,一边说道。
等把方案看完,吴书记说:“这方案怕行不通,兴龙地产是国际商城发展公司的大股东,把它绕开,让别的企业参与进来,朱兴龙能答应吗?”
“我们不是绕开他,而是在寻找更有实力的投资商,谁有实力,就让谁来控股。”苏玉梅进一步解释。 她对肥硕矮胖的土财主朱兴龙很感冒,她知道市委吴书记跟方一帆踉朱兴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并不能割裂他们密邛的关系网。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朱兴龙不是一个轻易能被你说服的人,这些年,他跟浙商为了拿地,竞争很激烈,他不会把机会轻易地让给浙商。”
这倒是实话,关于兴龙地产跟浙商之间在地产市场的火拼,苏玉梅早有耳闻,朱兴龙也确实是条汉子,属于那种宁折不弯的人,在江东市房地产界,能跟浙商抗衡的,就只有他一人。可是苏玉梅还是担心,如果不让别的投资人参与进来,一旦兴龙地产出现资金问题,国际商城建设怕又要夭折,作为市长,她必须从最坏处着想。
要防患于未燃啊。这次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国际商城总部经济基地及城市客厅建设两大工程,只能成功,绝不许失败,更不许把它建成半拉子工程。吴书记在市委常委会上大声地对常委们说。
“那怎么办,我心里,对兴龙地产真有点不放心。”苏玉梅带着征询的口吻道。
“不只是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但我们要尊重客观历史,除非兴龙地产自动退出,否则,他就是本土经济的大股东,我们不能丢开朱兴龙,朱兴龙对我们的江东城市改造作过重要贡献,我们不能忘了他。”吴书记说。
苏玉梅见吴书记口气坚决,没有再坚持下去,其实她也不是刻意要坚持什么,只要朱兴龙能把国际商城建设好,她心里当然高兴。
问题是朱兴龙能建设好吗?
周五下午快下班时,苏玉梅接到市中行支行沈兴旺行长的电话,沈兴旺热情地请她吃饭,苏玉梅婉言相拒,说最近身体不舒服,实在不能赴约,请沈行长谅解。
沈兴旺笑了笑:“老同学,怕是借口吧,昨天你还陪发改委领导吃饭,怎么今天就不舒服了?”
沈兴旺说的没错,苏玉梅昨天的确在陪省发改委主任,晚上设宴招待,发改委主任酒量不错,苏玉梅和吴书记都喝多了,上午她睡到十点才起来。方一帆接了老同学沈兴旺的电话,来到了清幽僻静的湖畔鲜鱼酒家。方一帆为老婆的事闹得不开心,他不想回家里,老婆在残联工作时间长了,脑也残心更残,老是怀疑丈夫出轨。为了预防丈夫出轨,她每天拉着方一帆在床上做爱,搞得五十岁的丈夫,心灵浮躁,火气上升难耐。
没办法,有时候,喝酒比工作还要紧,昨天一场酒,苏玉梅又为江东市争取到二千万元,别人都盯着她。
第二天上午,吴书记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说,这场酒喝得值啊,如果天天能争取来二千万元,我宁可天天当醉鬼,不愿意做和尚吃斋念佛。
吴书记啊,这次生态湖水利工程建设项目能移拿下文件,方一帆功不可没,他盯这个项目三年多了,我只是陪同了一下而已。苏玉梅很宽容大度,不抢别人的功劳。在内心里,她更尊重方一帆。
当然,玩笑归玩笑,如果天天让她泡到酒桌上,怕是她不被累死,也得难受死。心疼她啊.女市长不好当的。男人酒喝多了的那份罪,真是不好受啊。二天才恢复精力,何况女人呢?
苏玉梅真幸运,今天上头机关没来人,丈夫三天没打她的电话,她清静了许多。她下午可以安安静静吃完饭睡个安稳觉了。不料,方一帆在市民政局残联当副主[xi]的老婆哭哭啼啼找到了她的宿舍。她向苏玉梅哭诉了丈夫方一帆在外面有女人的事。要她这个当市长的管一下老同学方一帆的出轨。
苏玉梅看着残联副主[xi]阿娟出了门去。她重重叹了口气。她有些可怜方一帆了。
苏玉梅觉得自己该刹住出轨的心灵无轨电车了。否则,会焚烧掉拥有的美好日子。她决定等李松青从北京回了家,好好谈一谈,更年期,可别什么东西都变更了。
方一帆心力疲惫不谌,他当官二十年了,朋友很多,但没有几个可以诉说心里话的,所谓红艳知已,他也不相信。
他又有二周没有回家住夜了,他恐惧母老虎似的阿娟。他接受了朱兴龙赠送的一幢市价五百万的郊外别墅,并力荐城市客厅的项目部分建设区域划拨给了朱兴龙。他计划跟老婆离婚了。
他打电话约出了苏玉梅,在森林公园的渡假山庄湖边小亭里,他对老同学苏玉梅叙说了自己奋斗的二十年,从乡团委书记起步,上了五个台阶才成为一个副处级干部,他一步一个脚印,既做奴才又当狗熊。违背着做人的良知。搞计划生育工作时,带外地人抡起十八磅铁郎头强拆民房。征地拆迁民房时强行恶占--------最后,他十分动情地诉说了自己同她恋爱的二年,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除我之外,除你老婆之外,你没再有过别的女人吗?苏玉梅问道。
没再有对任何女人的想法,,您回了江东工作,直到再次与您相遇,我就是一根筋,我怕母老虎阿娟。
方一帆的心里话,让苏玉梅很动情,她凝视着他的目光,捋了一下他额前被风刮乱的头发。苏玉梅说,我们都长白发了。后来,她把他搂住了,默默地流下了泪。
方一帆对她说:小苏,我不想留这个副市长了。太没意思,太疲惫了。他想逃避什么呢?
苏玉梅对他说,干满了这一届,我们同时撤离战场一线,去度过余下的时间,珍爱每一天。
方一帆点了点头。当晚,他俩都关了手机,辞别一切尘世俗事,在湖畔半岛别墅度过了分手二十七年后的美妙时光。
在他俩幽会的时候,他的母老虎阿娟疯了一般找他,最后,她抱起家中的银行卡及家里账本直接进了省纪委副书记的办公室。她决心彻底与丈夫决裂。她决不容忍丈夫有别的女人。
一周后,方一帆因犯有严重的受贿案及巨额泾济来源不明被省纪委派人拘捕了。女市长苏玉梅独自驾车来到郊外,对着湖畔飞着的鸟仰天大哭-------
不久,吴书记也在他快退职休养的前一年倒在了奋斗了三十八年的办公室里,在他接到上级免去他市委书记职务要他去市人大常委工作时,他忽然患心肌梗塞倒在了办公椅子里。他住进了省城的部队医院里。
苏玉梅在危难时,又兼任了市委书记。她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国际商城总部经济基地及城市客厅建设两大工程的进程上,同时,她亲自监督方一帆曾经亲自实施的江东市城区六十万居民安全饮用水资源开发的生态湖建设的圆满完成。把“烂尾”工程做成了经受得住历史考验的模范工程。而她感情的问题却出现了严重问题。在省长到江东视察六十万居民安全饮用水资源开发工程时,丈夫李松青向她提出了离婚,把离婚协议书寄到了她的办公室。这回,她没有哭。
-全文完-
▷ 进入方芳88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