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是团结，胜利，继往开来，听了太多次，都有点单调了。于是这次努力找不同。例如看了那么多楚楚的衣冠，就想到这次似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次“辉煌的大会”。如果再加上一次成功的旗袍表演，还可以叫一次“靓丽的大会”。等等。当然是不是在闭幕词里加上这些，只有大会秘书处定夺，咱也就是打打酱油。

把严肃的国事当成儿戏，显然自己素质不够。于是回头接着找焦点。于是就知道今年的报告修改了16处，其中六处重要修改，创造了报告修改处第二高的历史记录。例如将“禁止风能太阳能产业盲目扩张”修改成了“防止风能太阳能设备生产能力盲目扩张”，将“关注校车安全”改成“关注校车和校园安全”等。尽管初听这些修改，有点沙家浜子弟兵给沙妈妈提意见的味，但仔细想僧敲月下门的推敲功夫的确是个细致活，非凡人能胜任。

光看焦点不过瘾，就挖掘细节决定成败，所谓过程胜于结果，于是开始关心提案。一个半老头子，对明星不感冒，对名牌一抹黑，对大款只有羡慕嫉妒恨，他们就免了。另外，太正统的很空洞，太雷人的很敏感，找来找去，才找到个感兴趣的，就是前总理女儿的提案，觉得确有水平：

李鹏千金李小琳的提案是：给每个公民建立一份道德档案，以此来约束大家，让每个人都知耻。

稍一想，就知道这正迎了党八荣八耻的号召，一个空洞的党号召，就这样变成了国事提案，一旦落实，就会成为落实荣辱观的科学方法，成为鉴别每个人好坏的法律依据。这对目前中国不断突破的道德底线，对人心不古的道德现状，对建设全新的和谐社会的促进，都具有非常伟大的现实意义和极其深远的历史意义。

然后跟着代表的思路设想了一下具体的操作流程：既然是对每一位中国公民都建一份道德档案，按惯例领导一定该优先。那样的话，这道德档案就该有如下记录：

哪个局长那一天卖了几个乌纱帽，哪个公仆在哪里收了下级和包工头多大的红包，哪个官员这一年新包和更换了几个漂亮的奶，那顿公款吃喝喝的是茅台或是拉菲，那次公费出游游玩了哪几个国家、欣赏了多少个异国女郎，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因为这些芝麻谷子的事，不能成为正式文件上的政绩，自然只能列入道德档案范畴。可假如这些都入了“档案”，领导同志们还有心思为人民服务干政绩吗？

显然这样行不通。那就换个思路，还是从下级入手。例如：哪个老太太在超市偷了一把菜，哪个小孩子在小卖部多拿了一个面包，哪个中学生捡了钱包没上交警察，哪个大学生那夜没及时回宿舍睡觉，以及老马在广场乱丢烟头一个，小刘在车站乱吐痰一口，等等等等。

反正道德档案，又不是雷锋日记。是别人记你，又不是自己记自己。这档案就是为了让你知耻，里面记的自然都是这些你不大道德的事。于是，你每天看着自己耻辱的铁证，就有了两种选择：或者尽快改邪归正立地成佛，或者立即破罐破摔锒铛入狱！你的选择一定很明确。

不过，记这些事很罗嗦，如果事事处处都记这么清楚，除非头顶三尺有神灵。于是又想到可对照一下洋人的做法。据说美国有种“好人卡”，你档案上无犯罪记录，且自己承诺要做好人的话，就可以申请，而政府也可以先假定你就是好人，于是你就有了这张卡。有了它，在各种金融贷款，出国旅行，生意买卖等各方面，就都会有很多方便。假如你在实际中，不断用作为来落实承诺，那么就会越来越成为真好人，从而获得更多信任额度，给你带来更多更大方便，这样你也就会更守法更守信用。而你一旦你被查到做了不是好人做的事，尽管还没达到犯罪追究程度，这好人卡也就作废了，你以前所有积攒的好人记录也归零，你曾享有的所有方便也取消。由此，你也有两种选择：从零开始继续做好人，或者彻底滑落去犯罪。

两者比较，结果相同，效果各异。只是这洋人的东西，大概不适合中国胃口。后来再仔细看了一遍提案，才知道自己牙根就没明白提案的精髓。那提案明明写着《公民道德档案》，这前提就是首先是公民。想想自己户口本上是户主，身份证上是居民，工作单位是职工，警察面前是嫌疑犯，何时何地何曾当过公民？就算你自觉是，你敢当着哪个领导的面，说他是和你一样的公民吗？所以这道德档案这嘛事，牙根就没宾语！

忽然想到，其实道德档案这事早就已经实践过了。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几个适龄青年报名参军，政审不合格被刷下来。后来知道他们小学就有案底。找到的那张纸上还有他们自己的手摸。后来才知道，那次老师说自己不听话，就找来了派出所的警察叔叔。于是就有了这档案……不听话好像不是犯罪，这档案好像也不是正式文件，所以自然该归入道德档案的范畴，不过据说最后这个档案作废了。

当然，这只是特例。因为并非每个小学老师都有这么高的觉悟，且如果每个老师都有觉悟，那派出所又麻烦了。不仅要增加不少警察，还要雇不少临时工。到那时，道德档案已是其次，当着丈夫面强*妻子的案子已经管不过来了。

……

法律总有一天会健全，而道德也总是要提倡。不过，倡导的就归是缺乏的，反对的只因想干的人太多。八荣八耻这么多年，光荣的事迹寥如晨星，耻辱的人物比比皆是。具体来说，你一辈子只能光荣，那正说明了你的窝囊。人家整天都在享受耻辱，那才是真本事的表现。所以，奉劝你千万不要困窘于荣辱的字面意思而畏缩不前，你看榜样就在前面，让我们一起奔着耻辱而努力奋斗吧。

这语调是不是也有点大会闭幕词的慷慨！

于木鱼宅

2012-3-1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