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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篇叫做《狼行成双》的小说,讲述的是相守的两只狼,用生命最后的坚守,诠释了什么叫做爱情。第一次读到这个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因为故事中人类的残酷与冷血,也因为两只狼至死不渝的爱。随着年岁的增长,再次翻阅这篇小说的,流淌在我的心里的,不再是年少时的疼痛,而是一种温暖。那只母狼拖着自己爱人的身躯的时候,他所想要的,不是为了给爱人再一次的生命,而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爱人已经冰冷的身躯。
这几天,难得一见的太阳始终在天空中悬挂着,空气中布满了慵懒的味道。行走在阳关里面的我们,因为温暖,总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闭上眼睛,我的脑海再一次浮现出了狼行成双的画面,我忽的明白,我之所以会一直记得这个故事,是因为我们的身边那些温暖的存在。与狼们不同的时候,我们所能感受到的温暖,是可以被我们身边的人所读懂的。很多时候,我们感受到那份温暖的时候,就是温暖将要消失的瞬间,一切早已成了不可挽回的记忆。
就像我在很多文字中所回忆的那样,我们期待着快乐,可在快乐陪伴的时候,我们却在拼命地拒绝,一旦错过,却又懊悔不已。得到过,也失去过,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我们的生活,就像天平的两端,我们一直在找那一个平衡的重量,可是就在我们寻找平衡的时候,我们早已错过了最好的平衡。
2
夜晚,连空气都很安静。所有的声音都已经安静了下来,我蜷缩在被窝里面,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被窝,也温暖着自己。
偶尔响起的鞭炮声,刺痛了夜晚最为柔软的腹部,我的耳膜刹那间醒来。我在心里诅咒着放炮的人。因为白日的喧哗而变得迟钝的耳朵,不知怎的,在这个夜晚特别敏感,炮声过后,我听到哀伤的锣鼓,隐约还有一些哭泣。在农村长大的我,对这一切是在最为熟悉不过的了,我明白,有一位老人永远离开了他的亲人。
明白了炮声的来源之后,我的睡意完全消失了,很多相似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漆黑的棺木,紧紧闭合,并不厚实的木板,却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分为天涯。在一片白色的孝服中,我无法辨别那些眼神的不同:一样的哀伤,一样的无奈,一样的还有疲惫。在在理灵师的命令中,他们跪下,站起,他们把手中的香点燃,插在亡者的灵前。神情冷漠的看客们,一副与忧伤无关的样子,他们谈论着谁跪得好看,谁的动作不符合标准。疲劳过度的孝子们,完成了这些仪式之后,纷纷忙碌了起来,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对于那些寿终正寝的老人们来说,子女的悲伤在老人入土的那一刻就已经慢慢散去。
屋子里面的某个角落,总有着一位老人,因为不需要像别的孝子一样操劳,很多时候,他都是那样安静的坐着,好像许多年都一直这样似的,就那样一动不动。我见过无数这样的老人,男的女的都有,从他们的眼睛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疲倦,很多时候,我看到的是他们对往事,对棺木里面的那个人的怀念。
相濡以沫走过一生,该有多少回忆,能够让他们久久铭记呢?那一刻,他们怀念的是曾经牵手走过的青春华年,还是争争吵吵的柴米油盐,年少的我总爱用自己的想法来衡量别人的思维。直到一位朋友的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从他奶奶的哭诉中,我才明白,他们所怀念的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不是牵手走过一生的起落沉浮,而是彼此所给予的温暖姿势。当棺木合上的那一刻,再也没有人为你在冬天生一炉温馨的火,再也没有人为你把你的冻僵的手紧紧握住,再也没有人为你铺好暖和的被窝……
很多时候,我们对一个人的久久铭记,竟然只是对他所给予温暖时候的姿势的铭记。也许这种铭记是自私,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可是,如果一个人连温暖都不能给你,又有什么理由让我们将他记住呢?
3
寒冷的正月。人来人往的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忙忙碌碌的脚步。没有人愿意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里,长时间在室外停留。
我是在帮别人买票的时候看见那对男女的。那是晚上九点多,在车站为春运所临时搭建的露天候车场里面,女的把头靠在男的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男的一只手抚摸着女的的头发,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手中的行李。从他们很新但很廉价的衣服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准备外出打工的,不然的话,他们是不会就那样度过一个夜晚的。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男的看了我一样,随后也闭目养神起来。当我买票回来的时候,女的已经醒了,可能是因为他们所乘坐的火车快要开了的缘故吧,她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接过男的手中的小包。忽然,女的一把抓住男的的手,不停地哈着气,我想是因为接包的时候,她触碰到了男的的手了吧。看着旁边的女人带着孩子气的动作,男人竟然不好意思起来,忙把手从女人的手中抽了出来,但是,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我看得出来,在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在纷纷扰扰的红尘里面讨生活的我们,早已习惯用金钱来衡量自己的幸福,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快乐。很多时候,我们忽略了身边的那个男人或者女人,正在用自己的身躯,充当着我们的枕头,或者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我们的肌肤。而给我们温暖的那个人,又何尝不需要同样的温暖呢?
生活中,我们看惯了太多男男女女的分分合合,也就麻木了,也许是因为别人的事情确实与我们无关吧。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认真分析他们为什么会分开,这不能不说是我们的一大损失,也许,他们所缺乏,不是金钱,不是地位,而是,在寒冷的冬天,没有给对方一份简单的温暖吧!
一位女性朋友说,如果谁能够在她感到疲倦的时候,随时都能给她可以倚靠的肩膀,她将会终生相随,至死不渝。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十几个人一起嘲笑着幼稚,可是回头想想,一辈子给一个女人肩膀倚靠,试问,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呢。同样,一辈子可以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来温暖自己的男人冻僵的双手,又有几个女人能够做到?
也许,一个温暖的可以倚靠的姿势,使我们红尘男女一辈子的追求吧!
4
儿时的回忆总在不经意间被我遗忘,很多时候我所能想起的,不过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那些曾经由别人创造过的场景,早在不经意间被窝篡改得面目全非。
雪天,我们一群孩子放肆地奔跑着,也大声地呼喊着。无数白色的雪球在空中飞舞,撞击在我们的身上,有的散落开来,有的却顺着我们的脖子钻了进去,一股凉意顺着脊背蔓延开朗,可是我们享受着那种凉意。
身上的衣服越来越重,那些固态的雪球,在我们的体温的温暖下,慢慢变成了水,也慢慢地钻进我的衣服。在父母的再三催促下,我们回到了家,因为害怕父亲的耳光与母亲的唠叨,我还是换了衣服。事实上,在冬天,我是最讨厌换衣服的,脱下与自己体温一样的衣服,先让自己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也就罢了,还要把另外一种冰冷强行加在自己的身上,这对我来说,不能不算是一种酷刑。于是,每次被母亲叫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我都撅着嘴,满脸委屈。可是,每次我在外面玩雪把衣服弄湿之后,母亲叫我回家换衣服的时候,衣服都是暖和的,而且跟身体的温度差不多。我以为母亲是用火把衣服给我烤着的,我也曾问过母亲,母亲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去年冬天的一个早晨,特别冷。我起来以后,见孩子还睡着,就到菜市场买菜去了。当我买菜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醒了,妻正在给孩子穿衣服,与以前不一样的是,妻没有从柜子给孩子找衣服,而是从自己的衣服里面拿出孩子的衣服来,给孩子穿上,妻告诉我,用电暖器烤衣服,容易因为温度过高,对孩子的皮肤不好,最好的做法,就是自己先用身体把衣服暖热,在给孩子换上,只有这样暖热的衣服,才会和孩子的体温接近,孩子就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就在妻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儿时母亲给我换衣服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原来,二十多年来我的想法竟然是错的,那些年,母亲给我换上的衣服都是母亲用自己的体温给我暖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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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灭了,所有的声音都悄然了。我旋开窗帘,推开窗。还未退去的冬寒在风的怂恿下,在我的脸上划过,屋内的温暖也开始拼命的向着室外跑去。
抬起头,天上的星子挨挨挤挤的,似乎它们之间的距离比以前近了好多。看得出来,它们是为了给彼此温暖,所以在尽力地互相靠近。我知道我的想法是幼稚,但是我依然固执着自己的推测,因为我不愿意把它们看做孤立的存在,它们是有生命的,不然的话,它们为什么一直在那儿眨着眼睛呢?
不由得,对着妻女所在方向,伸出双手,做一个拥抱的姿势,我相信,她们一定能够感受得到的。因为,这是一个温暖的姿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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