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酷吏,其实他们挺悲剧吴钩无语

发表于-2012年03月12日 上午10:48评论-4条

吴钩无语偶尔翻读古书,忽然看到武则天时代的酷吏传记。

武则天时期的头号酷吏名曰索元礼,是武则天性伴薛怀义的干老爸。因为薛怀义成为武则天的得宠性伴,就推荐索元礼给武则天认识了。可是,索元礼的被重用,却是因为他是酷吏,而不是大周皇帝性伴的干老爸。

索元礼的能量,是在于帮助武则天打压反抗和不满势力,而且出手既快又准,让反对势力胆战心惊,让武则天深感满意。

新唐书《索元礼传》记载:索元礼,胡人也,天性残忍。初,徐敬业兵兴,武后患之,见大臣常切齿,欲因大狱去异己者。元礼揣旨,即上书言急变,召对,擢游击将军,为推使。即洛州牧院为制狱,作铁笼赩囚首,加以楔,至脑裂死。又横木关手足转之,号“晒翅”。或纺囚梁上,缒石于头。讯一囚,穷根柢,相牵联至数百未能讫,衣冠气褫。后数引见赏赐,以张其威,故论杀最多。是时来俊臣、周兴踵而奋,天下谓之“来索”。薛怀义始贵,而元礼养为假子,故为后所信。后以苛猛,复受赇,后厌众望,收下吏,不服,吏曰:“取公铁笼来!”元礼服罪,死狱中。

短短二百多字,把索元礼的来龙去脉,如何进入朝廷,如何成为酷吏,如何打击政治对手,如何下场结局,说得一清二楚。

当时,武则天由辅政变为独掌大唐朝政,遇到说三道四不服统制的政敌很多,迫切需要尽快震慑和打击对手,平稳政局,这时,索元礼这般的酷吏就得以脱颖而出了。索元礼被封为五品游击将军,负责监狱工作。他发明了不少有效的刑具和审判手段,如铁笼、晒翅、囚梁,等等,威慑力特大。查起人来,经常追根究底,牵连甚广,常常会株连数百人还未能穷尽,甚至涉及到很多重要人物,判杀的人也很多,据说死在他手里的有上千人。

索元礼是一个很有创意的酷吏,他发明了不少酷刑:比如,用横木限制住犯人的手足,然后左右转动,名之曰“凤凰晒翅”。令犯人双手捧枷,枷上层层垒砖,名之曰“仙人献果”。将犯人倒悬梁上,脚上头下,头发上系上大石头,名之曰“千钧一发”。将铁笼套在犯人头上,四周楔入木楔,越楔越紧,常常使犯人脑浆迸射,名之曰“天崩地裂”……可以想见,索元礼对于刑罚进行过精深的研究,不然,他怎么可能想出如此绝妙、如此有效的高招。如果当时有专利发明可以申请,他一定名列前茅。

索元礼经手的第一个案件,就显示了他出类拔萃的办案手段。

武则天倡导举报告密以后,有一个叫鱼保家的发明家挺身而出,为皇帝创意了一种铜匦,安置在朝堂上,供人们投放举报信告密函。可是,非常搞笑的是,武则天收到的第一封举报信,却是举报这个铜匦制造者鱼保家的,说他在徐敬业起兵造反的时候,为叛军制造过武器。鱼保家于是被逮捕了,交给索元礼审讯。

徐敬业是唐初名将李绩的孙子,山东曹州人。李绩本姓徐,名徐绩,就是隋唐演义里的徐茂公,因为军功卓著,被唐太宗赐姓李。李绩死后,徐敬业袭爵英国公,历官太仆少卿、眉州刺史。但是,他后来沦为黑恶势力的军事首领,起兵反判武则天。骆宾王为他起草了反叛檄文《讨武瞾檄》,令武则天读后赞叹道:此人不为我用系宰相之过也!

索元礼明白,这上任后首次审讯的成功与否,必然决定到武则天对自己的看法。开始,鱼保家矢口否认为叛军制造过武器,无论威逼诱骗,他都非常坚定地说,他制造武器的时候,徐敬业还没有反叛,还是大唐朝廷要员,并不是黑恶反叛势力的头目,所以自己不是为叛军黑恶势力服务,而是为大唐朝廷服务。

索元礼朝他一笑,高喊一声:拿我的铁笼来!这个铁笼就是索元礼的绝妙创意之一,铁笼与头颅差不多大小,使用的时候,套在人的头上,用一些木楔子,可以从周围的小孔里敲进去,挤压头颅的各个关键部位,直至脑浆迸裂。

鱼保家被索元礼的笑容和发明吓坏了,同为那个时代的杰出发明家,虽然一个在军械领域,一个在刑具领域,他却一眼就看明白了这种发明的威力,于是被迫承认了索元礼希望他承认的罪行。而索元礼也只是展示一下刑具就收到了巨大效果,根本不需要作进一步的现场试验。

几天以后,经武则天御批,为反叛势力服务的发明者鱼保家被判砍了脑袋。

武则天对索元礼自然是非常欣赏,多次给与金钱和官职的奖励,人前人后的夸奖,以张扬他的威势。可惜,当时的社会还未曾创意出英雄模范之类的荣誉称号,不然,他一定可以获得大周皇帝颁布的金质或者玉质勋章了。

索元礼的成功,影响了一批酷吏的涌现,来俊臣,周兴,万国俊,傅游艺,邱神绩纷纷茁壮成长,帮助女皇帝办案破案,审人杀人,成为武则天一朝的杰出打手,他们层出不穷的发明创造,残暴凶猛,随心所欲,令那些与武则天持不同政见的阴谋分子、潜伏分子胆颤心惊,纷纷落网,使对武皇帝的忠诚和赞美日新月异。

索元礼和来俊臣堪称酷吏中的佼佼者,两人靠着办案的天才和勤奋的专业思考,联手协作,在办案过程中精心总结,刻苦科研,反复提炼,终于发明出了十种枷刑:一曰定百脉,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着即承,五曰失魂胆,六曰实同反,七曰反是实,八曰死猪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这些刑罚,被广大酷吏和办案人员反复使用,屡见奇效,并在实践中不断总结推广提高,极大地丰富了古代的审案技巧。

人才是任何时候都闲不住的。让人击节赞叹的是:天才酷吏、办案模范索元礼和来俊臣居然在公务繁忙之间,吃喝玩乐之余,还能抽出时间,合作编著了一部办案专业书《罗织经》,洋洋12卷:阅人卷,事上卷,治下卷,控权卷,制敌卷,固荣卷,保身卷,察奸卷,谋划卷,问罪卷,刑罚卷,瓜蔓卷。

特别难能可贵的是,索元礼本来是个不识几个字的大老粗,虽然经过业余学习,也只是掌握了一些初步文化知识,并非受过正规高等教学的专业知识分子,可是,他们编写的这部《罗织经》涉及的内容却丰富多彩,“事上卷”讲解如何和皇上相处的秘诀:“上无不智,臣无至贤。功归上,罪归己。戒惕弗弃,智勇勿显。虽至亲亦忍绝,纵为恶亦不让。诚如是也,非徒上宠,而又宠无衰矣。”“瓜蔓卷”讲授如何无中生有制造大案的秘诀:“事不至大,无以惊人。案不及众,功之匪显。上以求安,下以邀宠,其冤固有,未可免也。”由此看来,当时的太学不把这位作者聘为博导,确实也可算作校长的失职了。

这部《罗织经》的专业水平有多高?吴钩无语想,大概可以作为古代厚黑学、诬陷学、马屁学、刑讯逼供学的经典著作。因为,据说后来名相狄仁杰看到了这部书,惊出了一身冷汗。而武则天看完以后也惊叹道:这么厉害的心机,我也达不到啊!能让掌控天下的武则天和举世传扬的名臣狄仁杰都自愧不如的著作水平,你想会是怎样的!

经过酷吏们的冲锋陷阵,残暴打压,当然还有以武则天为皇帝的统治集团的其他各种手段的综合运用,天下逐渐臣服了,社会日益稳定了,武皇帝执掌的朝廷已经大定了。这时,酷吏们的末日也就到来了。

索元礼最终被批准逮捕。原因是他过于凶猛残暴,大肆收受贿赂,被人举报了,而且,广大官员特别是已经开始拥护武皇帝的官员们,大都憎恶他。武皇帝亲自批准了逮捕令,索元礼坐进了他以前的工作场所——监狱。以前是他审判别人,现在是别人审判他。开始的时候,他不服气,不老实坦白交代,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负责审判的官员就高喊:把索先生发明的铁笼拿出来。索元礼顿时脸色发白,没等铁笼带上,就开始抹黑自己,坦白交代了别人希望他亲口承认的那些罪行。于是,他获得了死刑,经皇帝核准,被扑杀于狱中。

此后不久,来俊臣,周兴……等酷吏也先后入狱,被判处死刑。据记载,公元697年六月,朝廷下达了《暴来俊臣罪状制》,来俊臣被押至洛阳西市执行斩首。行刑那一天,洛阳城里人们都非常高兴互相庆贺,好多人松了一口气,说:从此之后可以躺在床上睡个安稳觉啦!来俊臣的脑袋落地以后,人们争先恐后地去剜他的眼、剖他的肝、吃他的肉,转眼之间,这具酷吏的尸体就消失了,又有人骑着马践踏他的尸骨。对酷吏以暴制暴的报复,表现了人们和社会对酷吏的态度。够鲜明的了。

乱世用重典。武则天重用酷吏是为了迅速诛锄异己、打击政敌,而诛杀酷吏则是为了更加广泛地收复人心,稳定大局。酷吏可以被皇帝用来震慑对手和异己力量,但都是暂时的。因为社会的经营和建设,总是需要更多力量和能人的参与,如果这些人都开始拥戴自己了,皇帝就会把残害对手和牵连者的行为归罪于酷吏,然后毫不留情地惩处酷吏,争取人心,这时,那些自以为是皇帝手中利刃的酷吏们,死期就快临头了。

武则天独立执政二十多年(不算辅政),任用酷吏的时间不过七、八年。酷吏们被狂乱地使用之后,在一个精心算计过的时间段,被使用者惩处斩杀,这并非武则天一朝的故事,而是历朝历代都演绎过的同样题材。

自从司马迁在《史记》中首开有关酷吏的传记《酷吏列传》以来,历代史家都记录酷吏的事迹,二十四史共涉及到一百几十名酷吏。而其中的酷吏,大都是先诛杀别人,然后自己再被诛杀;大都是受贿行贿的大肆贪腐,少部分是还算勤勉清廉的官员。

根据史籍的记载,如果要对酷吏做一个概括性的描绘,大体是这样:

古代酷吏的职责使命往往指向盗贼巨匪、豪*暴民、叛乱党徒,是适合着非常时期出现的人物,他们执行着非常任务,使用着非常手段,往往成为一时非常著名的人物;

古代酷吏一般为那些作风强硬,内心残酷,缺乏宽容,刻薄寡恩,心思歹毒的当权者所挑选并重用,反之,宽容,平和,略具民本意识的当权者很少重用酷吏;

古代酷吏一般很有能力,精明强干,犀利尖锐,作风强硬,雷厉风行,冷酷凶悍,敢于为主子拼命,不怕得罪众人,在仕途上升很快,倒台也很快。大部分酷吏没有好下场。

读书读到这里,吴钩无语一声长叹:酷吏,真是一把双刃剑,他们在诛杀别人的同时,已经磨快了诛杀自己的那一刃;酷吏,是与专制统治紧密相连的,他们为专制统治建功立业,又被专制统治为了更加稳定更加广阔的局面而诛杀,而且出现在历史记载中还经常是反面角色。在这些意义上,酷吏们自己其实挺悲剧的。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吴钩无语的文集继续阅读喔!
审核:美泉推荐:美泉
☆ 编辑点评 ☆
美泉点评:

不严酷,也许当不了官吏,当酷吏,许会遭人颂扬和唾骂。
文章以真实的历史事件为主,讲述了酷吏这一双刃剑的利弊。

文章评论共[4]个
美泉-评论

朋友的文章,具有散文的流畅,又有杂文的韵味。欣赏问好!at:2012年03月12日 下午3:55

吴钩无语-回复谢谢推荐。编辑的眼光总是高人一筹的。没有编辑的眼光,拿来作者的积极性?呵呵 at:2012年03月13日 下午5:14

文清-评论

拜读朋友佳作,新的一周开始了,祝天天好心情!at:2012年03月12日 晚上10:21

吴钩无语-回复文清的祝福令人春风满面。 at:2012年03月13日 下午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