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山里人》

今天的天气不好，灰蒙蒙的，看似要下雨又像似要刮风。我的心情也一样不愉快，像一个家庭闹别扭了，要么就啥活不想干，要么就蒙头睡大觉，要么就摔门上街溜达。每天外出吃早餐是我的习惯，感觉今天的人也是怪怪的，吃完饭用餐巾纸像拔草似的惹得尘埃漫天飞扬，斯文哪里去了，轻轻的，慢慢的不行吗？我只好把纸盒移到边缘的角落看你们怎么使力的拔。我的味觉还可以，胃的消化功能也不错，统统的不适与不快都和我吞下的早点一起顺着肠道跑了。

先说我这个人有点稀奇古怪，一人在家的时候特别懒散，上顿的碗筷我会垒到下顿。一个要洗，两个是洗，干脆三个一起洗，省气又省工还不觉得累，但被母亲看见了，少不了就是一顿臭骂。心情不痛快就大放k歌，震耳欲聋很过瘾，有人会说我神经质，但我不管。心境忧郁我半截“诗句”也吐不出来，就会想到“散文”。写诗我是站着写，但散文我可以坐着放松所有的骨架不愠不火慢慢地聊，用词可以不精雕细刻，浓点淡点；安谧点，洒脱点；时而还可以幽默点，狂野点；诗歌有诗歌的格式，稍不注意别人会骂你“宝气”。

现在我就说其他人，但我不说城里人。我说山里人，有意思又有感情。先说我的父亲，父亲是长子，奶奶是中年得子，胜是宝贝，大多时候疼着父亲，煮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老是悄悄拿给父亲吃。父亲是奶奶的孩子我是父亲的孩子，我有时会嫉妒父亲得到奶奶的宠爱。反过来父亲也孝顺奶奶，给奶奶装颗粒饱满的粮食，经常去奶奶的房间嘘寒问暖，好吃的东西也给奶奶留着，有的好东西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看看就拿给奶奶。好些时候我馋得悄悄咽口水，但没有办法，父亲说要尊老爱幼。渐渐的我学着父亲的样子疼爱奶奶，在山地里挖了苕回家，我挑大的好看的拿给奶奶，奶奶干不动的活我抢着给她干，奶奶的衣服我也洗过。每次吃饭，母亲与姐姐总把勺子沿着锅边将干的米饭舀给父亲，剩下全是稀的让我们吃。开始没有意见，偶尔心里不舒服，那饭稀得能照出我饥饿的影子来。气得我拿筷子在碗边敲得叮当响，父亲生了病，是母亲说的，后来我也学着母亲姐姐为父亲舀饭。

父亲对我们要求严格。不让我们与伙伴玩耍，攀爬跳跃包括嘴里依儿呀儿哼歌都不行。吃饭也不能有声音，头发不能梳得妖气，鞋子不许拖着，讲话不能断断续续，拖声，丫声，大声都不行。其实那时我们很讨厌父亲，他把我们管得太严了。站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否则他拿狠狠的眼神瞪着我们，如果他要吼一声，我们的身子就开始颤栗。挨打是不能哭不能叫，我们要不听的话，惩罚加倍就更加惨。棍子落在身上，只能像革命烈士一样，咬紧牙关，怕死就不是好儿童，任凭血在心里流我都要忍住。

与父亲同桌吃饭憋得慌，咀嚼，吞吐，呼吸都不自在。饭不能吃出声音且不能讲话，吃稀饭倒没有问题，可吃面就难说。面条那么长，不吃出声响来确实有点难。我只好小心翼翼一截掉在喉咙里，另一截含在嘴里囫囵吞枣就下去了。吃得忘形的时候，我抬起头，无意中我看见兄弟姐妹们盯着我笑，父亲又用眼睛狠狠瞪我，我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看着别的孩子吃饭端着碗满街跑，我想效仿，刚一转身，我听见父亲严厉的声音：“饭往哪里端，不坐在桌上，像不像个样子”。父亲啊，你的规矩怎么就那么多呢！

知道父亲要出门，我们兄弟姐妹是抿住嘴偷偷笑，只等父亲前脚出门，我们憋着的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为了把事情做得百无一失，我会站在村口路边目送父亲远去才会安心，就怕他杀个回马枪。这样的事情曾经有过，吓得我们姐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等候发落。父亲忙的时候不会理会我们，瞪我们几眼转身就走了，往往在这种情况可以确定父亲走后不会返回来。此时就是我们的天地了，打得赢就是大哥，打输了就是二哥，我们家孩子多，热闹起来麻烦可就多了。妹妹闹不过我姐姐就帮忙，弟弟小又老实，站在一边看热闹，哥哥就是几面派，怎么玩着开心就站在谁的一边。吃亏的就是我了，姐姐与妹妹俩个对付我，争持不下，我是又哭又骂。见我这样她们先是不安，继而相视放声大笑，哥哥，弟弟所有的焦点指向我，我的世界冰天雪地，悲痛欲绝。这时二叔来了，讨嫌的二叔像唱歌似的说：廖女子，你又在放高音喇叭了啊！你爹回来了，看你还哭。听二叔说父亲回来了，我马上打住了哭声，慌忙用衣袖擦眼泪；你望我，我望你，左顾右盼。“扑哧”他们全都笑了，包括赶巧撞上的母亲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院里的伙伴都来了，没有一个人向着我，只得继续又哭，后来父亲真的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好想扑在父亲的怀里告诉他我心中的委屈，父亲像似明白我的心思，没有追究所发生的一切。

父亲写的一手好字，逢年过节，生长满日，红白喜事，村里人就拿着红纸找父亲写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父亲是无赏效劳，脸上笑开了花，还自备笔砚，走时又向人问安道别，直把他们送到村口路边。父亲算盘打得特别好，小时候我喜欢站在一边偷偷看父亲端坐在书桌前，一摞摞的账簿，上面全写着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父亲的手腕很灵活，从算盘的头端到末端不停地拨弄，父亲的左手在不停地翻帐页，而右手从未离开珠子，房间里只有父亲拨弄算珠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账单上垒出很高的数码与父亲手指间的珠算毫厘不差。无数的账簿，难以计算的数字在父亲的心中浓缩成简单而又精准的几个数字。我暗自赞叹父亲的智慧，喜欢看父亲那灵巧的双手，我也曾陶醉在那“噼里啪啦”的音乐里，像一曲高山流水，滋润着我的梦想。

现在我时时会向父亲发出质疑：父亲啊！你曾经对我们要求那么严格是对还是错呢？今天的我时而低沉时而高调；时而羞涩时而大胆；时而保守时而豪放；时而淡然时而狂野。就是我自己也不知所以然！但我绝对是一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这就是我们山里人，这就是我的父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