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名远和依莎分手了。”
晓洁兴奋地告诉贺兰。
“分手又怎样,我对他已经漠不关心了。”
贺兰的冷淡反应出乎晓洁的意料之外。“大情种,你又移情别恋了?”
“是移情不恋了,好不好?今时今日才开始怀疑我究竟有没有爱上过谁…”贺兰一声叹息。
晓洁摇了摇头:“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读书的时候爱皇甫,名远爱你,后来你又觉得亏欠了名远,就移情别恋名远。再后来,皇甫娶了一个不爱的人,你又觉得对不起皇甫…再再后来,你又被一个小男孩吸引了,冷落名远。名远爱上别人,你又哭爹喊娘的…现在那小孩走了,名远也分手了,不是正好吗?”
“一点都不好,我的心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我不知道我爱谁。晓洁,你是怎样定义爱情的?”
“没有怎么定义,医学家研究的结果是:分泌多巴胺多的人多情,分泌叶加压素多的人专一。我看你是多巴胺太多了。但也不能怪你,这是先天的因素决定的。”
“什么跟什么嘛,这么复杂。”贺兰苦笑。
“其实也没有什么,揭开了爱情的神秘面纱,爱情就是那么一回事,几种物质的游戏而已。什么海枯石烂,至死不渝,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罢了。你放下了也好,向前看不要向后望,管他什么前世今生的。”
“很好,说滴真够潇洒。俺听你的。”贺兰呼了一口气…
贺兰与名远在街上遇见,名远先开口:“你的小情人呢?是不是走了?”
“是的,我被遗弃了。”贺兰平淡的说。
“为什么不说被抛弃了呢?”
“不想说被抛弃了,因为我知道他是舍不得的,只是明知道没有结果,继续下去只有更加痛苦。若不是他先走了,我也会逃跑的。”
“你比我幸运。我被抛弃了,因为舍不得你。”
“名远请不要这样说,我已经对不起你了,请不要加深我的内疚。”
“贺兰,你总是这么自私。你不想欠我就和我重新开始吧,我仍然爱你。”
“名远你说‘我爱你’总是说得这么自然大方,我却从来说不出口。”
“那是因为我是真心的。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吗?”
“等我练习到我能把那三个字说出口再说吧,如果到时你还爱我。”
名远很无奈。
晓洁安慰名远:“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会帮你搞定贺兰的。我是旁观者清,她只是需要一个过渡期。”
“谢谢晓洁,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晓洁干笑两声,心中黯然。 “唉,一个叶加压素过多的男人,永远看不见身边的我。”
半年过去,贺兰仍然用绍杰用过的杯子喝水,绍杰就是名远口中的小情人。只是贺兰已经忘了绍杰的容貌了,只有模糊的身影仍在盘亘不去。
“为什么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呢?真是可惜了,忘记一个美男的样子。” 贺兰对着晓洁嗟叹。
“我的天啊,你究竟是爱上他的人还是他的外表?知道你好色,只是不知道你这么好色。”
“我这叫爱美之心你懂不懂。你和名远发展得怎样?”
“没有怎样,他还是看不见我。说老实的,你真的放下名远了吗?要是你还喜欢他,你不必把他让给我啊。”
“晓洁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要是我和名远相爱,我又怎会放弃。不爱他岂止是辜负了他,也是辜负了自己啊!”
但愿你是真的放下才好晓洁在心中低念
皇甫、名远、晓洁和贺兰参加每年一次的聚会,他们是风雨不改的。他们都说定了,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和不快,都不能成为不去聚会的借口。所以就算在他们的感情生活跌宕起伏的时候,他们都不曾失过约。
皇甫带来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一副幸福模样羡煞旁人。贺兰想,幸好当初的决定是对的。缘份不能勉强,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名远深情的眼光总是罩着贺兰,晓洁又痴迷着名远。贺兰很是无奈。
“我们长大了,却越来越陌生了,言语间客套了许多。你们发觉吗?”贺兰首先打开话闸子,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开了…自然有人附和也有人抗议。气氛尚算融洽,暧昧也自然少不了。
同学们都知道名远与贺兰曾是一对儿,被笑话一番是少不免的。贺兰哈哈一笑带过。
“我是真的不能回头了,这一刻我是多么肯定。”贺兰对自己说。
贺兰在同学们的起哄下与名远跳一支舞。“贺兰记得吗?我们还是在大学时候跳过舞。”名远陷入回忆中,眉梢眼角都是浓浓的甜蜜笑意。
贺兰硬起心肠说:“对不起,我都忘了!”
名远心一凉:“只希望贺兰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
贺兰一阵心酸,她最见不得名远忧伤的表情。“你这种表情就是会骗人,我当初就是这样被你骗了。”
“所以你并非真的忘记了。”名远暗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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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贺兰病了,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原本就不甚丰满的身体更显羸弱。
晓洁每天都来照顾贺兰。炎热的夏天,在广州这种拥挤大城市挤公车,平时上下班已经累得够呛了,现在又要照顾孤单的贺兰,一向自夸体壮如牛的晓洁也吃不消。可是想起可怜兮兮的贺兰,晓洁强打精神,“坚强一点啊晓洁,贺兰现在不能没有你。”
晓洁在病房门口就听见名远的声音了。是她通知名远贺兰病了的。倔强的贺兰不愿意让晓洁以外的人探望,她说“一只死老鼠似的,免得丢人。”晓洁拿她没办法,只好来暗的。
“不要太倔了,出院后搬到我那里,让我照顾你。”名远的声音。
“不了,晓洁会照顾我的,你家人多,出入不方便。”
“贺兰总是最多借口。你明知我爸妈都喜欢你的,出入不方便不成理由。”
贺兰还是摇头,却不知找什么藉口推搪。贺兰很是恼恨自己,莫非自己病傻了,脑筋都迟钝了。不自觉地狠狠地用手拍了一下头部。
名远大吃一惊,连忙捉住她的肩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找医生。”
贺兰连忙顺水推舟“我有点头痛,想睡一下。”
晓洁进来,向贺兰打了个眼色。“名远还是先走吧,我送你。”
名远无奈,只好告辞“我明天来看你。”
贺兰茫然地看着晓洁与名远的背影,很般配的一对。
贺兰越来越忧郁了,总是会莫明的悲伤。
“我也曾经很阳光的啊,为什么会这样?病痛总是令人忧伤的,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贺兰终于出院,回到自己的蜗居。“贺兰原来喜欢孤独”晓洁笑话贺兰。
“是的,我是越来越喜欢寂寞了。最好除了你以外,谁也不要打扰我。”
“还是拿你没办法!”晓洁叹息。
“我过两天就去上班了。”贺兰说。
“这么快么?你精神还是太差了啊。”
“死不了的。”
“还是忘不了绍杰吗?已经一年了。”
“早就忘了,有时候拿起杯子都会茫然,这杯子是哪里来的。”
“那你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有什么值得我快乐的呢?我都觉得我快成为林妹妹了。”
“晓洁你想想办法吧,让我快乐起来。”贺兰做了个夸张的痛苦表情。
“看来你是受暗伤了。想不到绍杰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
“..........”贺兰不想再解释,让她误会下去吧。
名远每天都来接贺兰下班。
“名远不要再来了,别人看见了会误会。”
“谁会误会啊,我才不管。”
“名远你是很让我感动,但我们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不能回头,你明白吗?”
“你一定要这样说么?我是不会放弃的。你现在又没有别的男人。”
“你没有发现晓洁的好吗?她比我适合你。”
“爱情的角度里没有适不适合的,只有爱与不爱。你就忍心让晓洁跟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在一起吗?你不要把自己想象得太伟大了。你心里还有我的,你只是在惩罚你自己。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变心。”
“你没有吗? 你真的没有吗?那你为什么在我面前与别的女人出双入对?我知道你心里永远会有一根刺的,就算现在你还爱我,以后我们还是会翻旧帐,彼此伤害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你这么狠心吗?为什么用以后这个借口来逃避,你不能想想现在吗?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如果我说不需要呢?名远,让我冷静一下好不好。”
“你就这么讨厌看见我吗?”名远有受伤的表情。
“是的。”贺兰狠心地说。
名远当即转身而去。
贺兰强忍的眼泪终于串串落下。原谅我,名远......
晓洁与名远正式交往。贺兰知道名远在赌气,却又不方便说什么。
“晓洁,我要走了。我去找绍杰。”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一直都知道,只是放不下你,所以没有去找他。”
“哗,原来你这么伟大?但你不知道你不走是在防碍我吗?”
“不会吧,我又没有挡住你跟名远谈恋爱。”
晓洁面一红:“但是我怕冷落了你,要来陪你啊。那不是一样防碍了。”
“这个我可没有想到。呵呵。现在还你自由还不行啊。”
“遇到不开心的尽管回来,我的家门永远为你打开。”
“谢谢你,好感动啊!”贺兰拥抱晓洁。
名远知道贺兰走了却面无表情。晓洁沉不住气:“你就真的舍得?”
“难道你希望我舍不得?”
“名远你变得不像你了。”
“傻瓜,我还是我啊,只是我缺乏热情了。”
“唉,名远,你不知道最辛苦的是我吗?能不能对我说点好听的。你真是太会装了,只是难为了我。”
“对不起,是委屈你了。我会尽量弥补。”
“你永远无法弥补…”
晓洁投进名远的怀里,放声痛哭。
(三)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圣诞节来了。
相对于冰天雪地的北方,广州是个四季并不分明的城市。但对于晓洁来说,平均气温低于十五度已经是寒冬腊月了。
晓洁想起比她还怕冷的贺兰,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呢?她所在的那个城市会不会比这里好一点。贺兰也真是狠心,一走半年居然杳无音讯。电话换了,难道发个e-mail很困难吗?
晓洁打开贺兰的电子邮箱,满满的都是自己给她发的邮件。唉,真是伤心,最好的朋友失踪了。
在晓洁想得眼泪汪汪的时,门铃响了…
是名远来了吧。晓洁听见妈妈已经开门,连忙擦干眼泪。
名远走进房间:“美女,跟我走吧,去吃圣诞大餐。”
名远见到晓洁眼睛红红的,“又在胡思乱想了,我这么令你不放心吗?虽然我是长得帅了一点,但那不是我的罪过啊。”
“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啊。”晓洁轻笑.
“广州没有城墙,你见过城墙吗?”
“见得多了,在你脸上。”
“那你岂不是捡到宝了,我是多么安全可靠。”
“那可难说,谁知道某人是不是中空外实啊!”
半年以来,名远已经习惯了和晓洁相处方式,但晓洁总是觉得这只是一个虚假的表象,怕这种幸福会忽然失去。真是矛盾啊,既想贺兰回来,又怕失去名远。
名远和晓洁在广场平安夜倒数。
名远忽然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真不明白圣诞节关我们什么事,西方的节日而已。他们都在兴奋些什么,难道都是信耶稣的。”
名远循声望去,那不是贺兰的小情人绍杰吗。名远望向绍杰身旁,希望看见贺兰。可是站在绍杰身边的是一个和他年纪相若的年轻女孩。名远当即走向绍杰,把不明状况的晓洁扔在人群里。
“是绍杰吗?你可记得我?”名远伸出右手。
“噢,记得的,名远兄。”有点愕然的绍杰与名远握手:“不知有何贵干?”
比名远年轻几岁的绍杰对这个昔日的情敌虽然仍存介蒂,但也不便太着痕迹。
“不知贺兰现在过得怎样了,身体好吗?”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干嘛问起我来了。”绍杰面带愠色,没好气地说。
名远一惊,“她半年前离开本城,说去找你的啊。”
“开什么玩笑,我这几年都未离开过广州,她到哪找我?”
“怕是去找别的情人吧,那个三心二意的女人。”绍杰又补充一句。
“不要这样说她,她不是这样的人。”晓洁走到名远身边,狠狠地瞪着绍杰:“莫不是你又把她抛弃,她伤心到躲起来。”
绍杰一愣:“我什么时候把她抛弃了?是她把我抛弃好不好。真是冤枉啊,我爱她都来不及。”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捉不住头绪。
绍杰身边的女孩发话了:“总的一句,贺兰姐失踪了。大家快想想办法啊,把她找回来。”
“这位是?”晓洁问。
“是我的鸾生妹妹绍茵。”绍杰介绍说.
“我还以为是你的女友呢。”心直口快的晓洁说。
“大家想想贺兰有可能去的地方。”沉默许久的名远说。
绍杰也被名远的紧张感染了:“会不会是回乡下去了?”“不会,我们早就找过了,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她也是跟她的家人说去找你的。”晓洁说。
“这个骗子,当初是她说放不下名远要跟我分手的,在我的家人开始接受我们的时候…”绍杰越想越委屈,哽咽起来。绍茵抱着他的肩膀安抚他。
“我哥和贺兰姐分手后颓废了大半年。他用情太深了,却被抛弃。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贺兰姐的。”绍茵为绍杰的失态解释。
晓洁低叹:果然还是小孩,喜怒哀乐都藏不住。
名远说:“我想我们要报警和登报寻人。”
“她要是有心躲起来的话,我们没可能找到她。”稍稍平复心情的绍杰说。
“找不到也得找啊,难道就这样让她人间蒸发了么。”名远大声说。
晓洁有点心痛,名远是不是过份紧张了呢?随即她又责备自己,都是好朋友,紧张是必然的。
皇甫听到贺兰失踪的消息,来找名远兴师问罪。
“你当初死皮赖脸地把她抢了去却又不好好照顾她,是不是你跟晓洁好上了伤了她的心?”
“皇甫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她把我推给晓洁的。”
“她推你去你就去啊?你不知道女人都口是心非的么?”
“你这是欲加之罪。”
“是你理亏。”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吵了,当务之急是想想办法."名远举双手作投降状.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有办法就不会在这里干着急."皇甫很是无奈.
"我们这朋友究竟是怎样当的啊,我们关心她太少了."
"不,是她自己不让别人为她担心,什么事都自己承受."名远说.
(四)
绍茵来找名远:“名远哥,绍杰也不见了。他说去找贺兰,爸妈不许,他离家出走了。”
名远很无奈:“大海捞针,绍杰实在是太痴了。”
“那我们应该怎样?”
“还能怎样,还能怎样…我还能怎样?” 名远伏在办公桌上绝望地啜泣…贺兰大概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名远哥不要太难过,或许贺兰姐只是躲起来了。”
绍茵心里暗暗叹息,名远何偿不痴啊。 贺兰竟有这么大的魔力,令绍杰和名远如此难过?
还是那一个城市,还是那一片清冷的天空。春天的气息袭来,夹杂着着细雨和寒风。 为什么春天竟然比冬天寒冷? 晓洁裹紧身上的大衣,但身体的寒冷又怎么比得上心中的冰冷。
名远对贺兰的过份着紧,毕竟引起了晓洁的不满。
晓洁很灰心,不得不承认,原来她只是贺兰的替身,名远心里永远只得贺兰。就算名远仍然握着晓洁的手,晓洁也不过是觉得他在寻找安慰,或许也是给她安慰。
晓洁终于打破沉默:“名远你想走就走吧,我已经不会流泪了。真的,你不必放不下我。”
名远沉默,实在是心太乱了。名远也低估了贺兰对自己的影响,原来自己是这般不舍又不愿忘记。不能否认,他是把晓洁当作贺兰的替身了,因为她们之间的友谊。他当初只想刺激贺兰,后来贺兰走了,他就找不到藉口与晓洁分手。而晓洁的好也着实令他不忍放手。 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晓洁,我不能自私的要你等我,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是唯一令我觉得有所亏欠的女人,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偿还你的情意。”
晓洁果然没有流泪,眼泪都流在心里了。
名远最后一次送晓洁回家。 名远在晓洁额上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而去。
晓洁的眼泪终于流下,望着名远在街角消失。
晓洁给贺兰邮箱发了个邮件。很久以来她已经习惯自己发给自己看了,每天一个。
“贺兰,我和名远已经分手,真是浪费了你的苦心。走得无影无踪来成全我…你是把自己丢失了吗?如今我也把自己丢失了。我觉得自己可怜,名远可怜,绍杰可怜,你最可怜啊。惹来太多的爱情,却又谁都不敢爱。快回来吧,取回属于你的一切。”
名远也走了,到贺兰有可能到的地方去…只是茫茫人海,何处有岸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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