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最深最是难忘的鞋是十一岁那年母亲病时从北京带回的那双紫红色的当时最流行的公主款皮鞋。小小的皮鞋,鞋背上是呈t字形的扣袢,有一厘米的黑色坡跟。母亲带回时,我简直欣喜若狂,一手一只,视若珍宝似得捧在手心里愣是好久都不舍得放下。当时恨煞母亲为什么给买大了码,哪怕是大一码,也好歹多套几双袜子给凑合凑合啊。小脚塞进去像极了一只蚂蚁躺在花生壳里,
就那样,那双宝贝被母亲收在了卧室的阁楼里,说是等大些了再穿。没成想那双鞋却成了永远的遗憾,母亲走后,继母来了,那之后趁继母不在家我偷偷爬上阁楼好多次,都未曾觅得宝贝的踪影。后来才知道,她已经不再属于我了,早已被这位新妈妈给了她娘家的妹妹了。于是便把遗憾烙成了缄默存在了记忆最深处。
孩提时代的我,自从丢失了那双公主鞋,便再也不去触碰那些对我来说特别遥远的矜持了。永远一双球鞋,脏了刷,刷了脏,度过了十六岁以前的青葱。
那样的岁月一路走来,不知那双脚丫子是被鞋束缚了还是被心束缚了。岁月在走,年龄在长,脚丫子的成长却止步不前了,永远停在了儿童时代——33码。
参加工作后,也曾学着穿高跟鞋,那源于母亲留下来的一双浅灰色高跟鞋。那双鞋确实漂亮,细细的两寸跟,尖而小巧的鞋头上还有穿插的带子,却是有些女人味。虽然母亲也是小脚,但我套进去还是有些大。只为到了豆蔻年华,春心懵懂之初吧,高跟鞋是做女人的起步。于是第一次蹬着她上班了,仅仅半天的时间,那双小脚未能做到坚忍,不堪折磨而放弃了。仔细找找原因,想是因为跟过于高了吧,于是找鞋匠锯了半截鞋跟,跟倒是低了,可是鞋子也毁容了。终究还是不甘心,学会穿高跟鞋是做女人的第一步啊,于是遂被热情的同事阿姨怂恿着用了半个月的工资买了高跟鞋里最低的跟,一双最小码的羊皮坡跟鞋。兴冲冲的开始了鞋与脚的磨合,在几日的“长途跋涉”下脚后跟的泡泡也随之增多,终是不忍心折磨那双孩提时代就备受委屈的小脚。发誓再也不穿劳什子高跟鞋了,做不了女人就做假小子吧,还是那双球鞋,能蹦能跳挺好。终究鞋子的革命就此宣告失败,脚丫子从此自由了。
那些还未遇到家长大人的青葱岁月里,我的每双鞋都是来自童鞋店。成人店里的时尚与鞋码让我永远望尘莫及。遇见家长大人时,我拖着长发,着着短衬衣,套着短裤,脚蹬一双童款球鞋。总觉得自己那时的自己就是个未曾发育完全的孩子,但终究是邂逅了那份懂得于是牵手步入了婚姻。
家的温馨,孩子的出生,让我由一个青涩的丫头成长为一个女人。奇怪的是,我不知从何时起居然能很轻松的蹬上高跟鞋了,不过那鞋永远是带有鞋带的,这样才不会让我的小脚在行走时脱离了鞋而赤足于大地。再后来发现某个品牌有适合我的特小码鞋,于是我的小脚终于有了家的归宿。我可以选自己最爱的款式,让小脚紧密地依偎在它的怀抱里,挺着胸,噔噔的做女人了,一个骄傲的小女人。
奇怪的自然契合让我从此痴迷起高跟鞋了,凡是我喜欢的款式和颜色我都会忍不住诱惑买回来。从冬到夏,从秋到春,那样的无法自主,是否在弥补童年的遗憾还是追回那些过往的青葱岁月,我不得知。只知道那样恋起了鞋,多以黑色为主,清一色的高跟,清一色的女人味十足的款,清一色的33码。那一双双鞋与那双小脚,就如春风与春草的亲密触碰,直入心房,心之深处萦绕了一股亮烈的缠绵。
岁月流转,直至今昔,我莫名间似乎又回归到了那个孩提时代,眷恋起平底鞋了。是长大了么?还是倦怠了,不需要籍着高跟鞋来增添我的妩媚么?不需要它的高度来海拔我的自信么?平跟鞋无需我去迁就它的尺寸,我可以在那个略大的世界里舒展我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这样滋养着它,我的脚会不会因而可以长大些呢?大些了我是否就可以徜徉在更大的世界里静守岁月,静守日子里的点滴美好呢?!
鞋温温的裹着我的脚,那种感觉融化了我,一直沉湎在心底,化作春泥更护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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