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回家了，我选择在春天，探亲回家，拖着沉重的行李好不容易走进家门。一路上家乡的模样似乎没有改变，也许被城市的飞速发展掩盖了。但无论我怎么收索记忆里刻骨的片段与今昔对照，却还是没有太多的差别，蜿蜒曲折的山路，坟场里多了些新鬼了吧，墓前摆放的花圈，有些灰暗褪色了，迎风飘荡着，低矮的村落，还有那曾经陪我难忘童年的小河水。

天空些许冷清，也许在城市温室里在在惯了，一时还不适应吧！但分明记得家乡的春天前奏总是冷清和寂静的，袅袅升起的炊烟里，让我想起那些没有煤炭烧柴火的，在儿童的记忆里那是幸福的时刻，因为可以把灰楚楚的土豆放在灰烬里焖烤，寻找用其它办法无法满足的味道。　

四面包围的山，开始返青了。刚犁耙过的土地冒出新的希望。走着泞泥的路上，下面有我曾经和母亲耕种的黄土地，土地旁边是个不大的煤窑，为了钱，曾经这里失去了很多条人命，相应已失去了很多完整的家。上大学时，听兄弟院校的老乡说，县被《人民日报》撰写一文：《站在黄金上的乞丐》，内容莫非是我们县的地下遍地黄金而因交通不发达，使得资源没有很好利用。

之后，国家安全部门针对乡村小煤窑采取整顿措施，如今，我眼前的一切，是安装了轨道的煤窑，不再使用人力了。而对于这里的农村，没有经济作物，人们经济意识也缺乏，没有势力的老板，拱手相让给有钱外来人投资，生活用煤价钱上涨了，理由很简单，来投资者开发的目的不仅仅满足周围人群的生活用煤，更重要的是对外。可惜。这里的交通实在不方便，那些诸如要治富，先修路的空头宣传也不能唤起警觉，这里实在太穷了，靠人力修起的毛路连起码的石子都铺不上，深一脚浅一脚，车来一次就害怕再来。

再往下走，那座旮旯里的房舍牵回我心底的记忆。从屋子窜出一个10多岁的少年，野！我顿惊了一下，他，黑而深陷的眼精，很清瘦，杂乱的头发，飞一般冲如寨中。

应该是全的儿子吧，小鹏，凭长相应该是，他小时候的样子还记得一些。何况，龙养龙，凤养凤，耗子养儿打地洞呢！曾经全给人的感觉就是贼眉鼠样的，可惜在村子里不做什么坏事情的。

记得小鹏出生时是没有小字的，为了避讳。其实，都什么年代，还怕这些。现在人群里传唱很多官场的语言多着呢！也许，是全不希望大家对小鹏讥讽和耻笑吧！鹏懂点事时改了过来，名小鹏。

小时候，对鹏一家有很深的认识。

宁静的夜晚，劳作一天的人们，即将要吃晚饭的时候。村口就传来熟悉的又哭又唱的声音，一直到深夜，没有人去在意，因为我们知道她是疯子婆。唱词里有《东方红》时代的韵味，后来问大人们，才明白是毛主[xi]语录里的一些句子。

听说，疯子婆有吞红火的能力，但我并没有亲眼所见，吃石头我到是亲眼见过，但是在逢赶集卖唱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也许疯子的肉体是麻木了的，所以失去了知觉的缘故吧！

疯子婆不是经常疯的，还的时候对小辈子们，都称吆啊儿什么的，感觉很亲切，对人也很诚恳。疯子婆也有个疯癫的丈夫，听说以前是很正常的，也许是年纪大了，但有人说因为他们家风水不好。也许，是吧！不说到好，一说就成真了。每次路过疯子婆的家，看着这屋子就有些怪异。

疯子婆有时跟疯癫丈夫俊在一起时好玩极了，但常常被疯子婆欺负而离开。

有一次秋天，我拿着父亲给的几毛零花钱，去找疯子婆买李子，我知道疯子婆不会拒绝我的。我说给疯子婆买李子时，好心的疯子婆对我唏嘘说，你爬上树摘几个得了，但我觉得不妥当，还是强硬把钱塞给了疯子婆，在树上稳稳当当攀摘，疯子婆在树下罗嗦着叫我注意安全，摘满了口袋，疯子婆叫赶快下树，怕引来别家的孩子，疯癫的丈夫在背后给疯子婆唠叨，我每次都兴高采烈连奔到跑回家中，如今疯子婆死了，现在想来很是感动。　

关于疯子婆还有一些记忆，有一年冬天疯子婆在书家来吵闹，被书家的老婆从屋子拉了出来，疯子婆誓死不从，结果裤子被地板拉破而裸了半体。疯子婆虽然疯，但我想来书家是有原因的，对于疯子婆来说事过境迁是不成立的，她有时会怀念她被家人打死的儿子——德，德听说从小聪明，而且个强汉子，原本贫穷的家里，根本没有让得上学的可能，后来染上赌博的恶习，常常拿家里的粮食当了在赌桌上小打小闹，后来，心玩野了，竟然去偷。　

那个冬季，大雪纷飞。德就是因为就门要偷书家的棺材时发现的，后来，由爱生恨的家人，一起拿挝子把德给挖死了。痛快一时，后来便是后悔莫及，听说在德死了以后，这一家子都有了异常变化，显得不正常，这一切发生在土地还没有下放初期，我还没有来到这个精彩世界。　

疯子婆的二儿子，福，未婚，记忆里恋爱都没有过就离开了人世间。一出生时，福的脖子都有些别扭，所以背地里我管他叫偏官军，最初不接受，时间久了成了习惯。其实，我也感觉他满喜欢人家这样叫他的，至少我觉得没有他的名字那样老土。

福不合群，有些自闭，面部表情让不熟悉的人生寒。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常说，人都只有那么大砣，说来蛮有道理，有什么好怕的。逢年过节时，其实福也爱赌钱的，玩搭十三，常常赢点嘿嘿走人，输了面红耳赤坚持到底，后来在一次瓦斯爆炸中丧身。

关于瓦斯爆炸，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时有发生。但我却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人为钱所付出的沉痛代价，尤其在农村小煤窑里，安全没有保障，几乎是玩命的职业，只为了生活，为了活着。事情发生了，已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常常私了完事，但看到农村人的无奈和煤窑老板的同情。给予一个死难者慰问金或赔偿费用可以几千元，是的，几千元就可以打发一条人命，太微薄了。可都左临右舍，都说早不见晚见，所谓的老板可以还没有赚到出现事故的赔偿费用，又能怎么招呢？法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苍白无用的教条罢了。

福那次丧身中，家人得到一合棺材钱和500元处理后事，死的可能去了极乐天界，活着的遭受不同层次的折磨。

疯子婆的一家人伤心欲绝之后，小儿子全誓言（开头提到过），从此不走煤窑之路。全几经南下打工，过不了多久回来看望疯子婆和他疯癫爹俊，去福建打工那年，听说挣了些钱回来，找人帮忙看了个女人，那女人憨厚，叫满，材大气粗，是种庄稼的料子，全一眼就看上了，很快接进了家门，很热情，讨村子人喜欢，见人哥长哥短，叔长叔短的，后来为全家生了孩子，也就是所说的鹏。

这里的农村，地少人多，收成很少，只能土里刨实。靠种庄稼发财致富就等于异想天开，为了家今后改善和零花开支，人亲来往，生产垫本，买猪养鸡，生活用煤，上粮税收什么的，满奉劝全到外面闯一闯，温暖的家，为了钱全而奔忙，再次来到福建，找到了曾经干过的地方，开始几个月都给家里寄了些钱回来，家人很是开心，一家三代过着相对舒适稳定的生活。

全一直是在工地上买苦力的，没有文化的农村人想都可以想到打工的艰辛。正当工地上的活计干完时，正在犹豫明天该去向何方的全接到家人捎来的消息，疯子婆病危，全赶回来时，疯子婆已经寒冷。

疯子婆的身影从此消失中人群中，那个爱唱的老人从此离开她常来常往的生活，去了一个可以解脱的地方。疯子婆的丈夫俊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痛苦，也许他相信人人的生老病死吧，何况在他眼中疯子婆已经老了，有时有些蛮横影响他的生活，应该死去，看着孙子一天天成长，时常被孙子揪着白色的胡须而感到欣慰。

尸骨未寒的疯子婆锁住了全远行的心，在家呆了很久，后来再已没有去远行，参与打工淘金一族。也许，出于离家近，可以帮助家里干农活的缘故，这一年全毅然决定，不再出门。

那口曾经埋葬多少挖拉煤炭的英雄豪杰的窑子，在金钱的诱惑下重新开办着，很是红红火火。每天运输煤炭的马帮络绎不绝，又为很多农村无事可干的人上了岗。

很多时候，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就什么都不可能。在经济压力下，全开始了挖煤的生活，即使不情愿，为了家，上有老小有小的家。也许，在农村想活着没有太多考虑生或死的理由吧！

鹏很小时，天气温暖时，俊会抱着孙子鹏到村子窜门，手里还拿着达狗棒，兼为烟斗用，疯癫俊如同他词不达意的话，经常说的几句话，大伙都背熟悉了，也就三句话（还说不相信；官而当得长；还说不坦白，你家秧子剩几百，跟我拿些来。），当着全的面取笑时，全常大声骂他爹，因为耳朵不好吧，俊常常无可奈何回去了。

全后来还是去了福曾经挖煤炭的窑子，没有做多久就出事，也许是宿命的安排吧，也许是风水的缘故，也许原本命就是很脆弱的东西，全比起他的哥子们要好得多，不赌博，乐于做人，尤其为人处世，所以赢得了爱情，赢得人们尊敬，这次全的不幸死去，除了家里人哭得天崩地裂之外，村里人也很同情。也许，家里周遭的一切，让全明白了点什么？全的心里装一句话：“希望感动上帝！”但上帝没有感动，只要贫穷背后浮现的现实，于是全的生命被钱卷走了。

全走了后，家里留下了三个人，他爹俊，老婆满，儿子鹏。

全走后不久，村里丧偶的才经常去鹏家里做客，才是个石匠，很早去了妻子，身边有几个儿子，大儿子结了婚，一个很会持家的模范丈夫，只是运时不好，原则上来说，才与满的结合应该彼此可以照顾，而且家隔得不远，就一个上下，谁知，才热情的举动看在了疯癫俊的眼里。年幼的鹏很懂事，明白才来他们家的意思，那些日子，才频繁在鹏家出出进进，让俊摊开了底牌，发出了心中的怒火，第一次骂人：“他妈的b，谁要是把我家的满骗了去，我跟他拼那。”村子里的小道消息传播很快，鬼都知道老疯癫的话是对谁的，鹏也很懂事，在他妈满的前面跪地不起，口口声声听来让人心寒痛心。对他妈说，我爸爸刚死，你就忍心不要我了吗？妈，如果你走了，我不要你这个妈了。满听着，泪水至不住落下来，随后抱着鹏母子哭成一团。

时间久了，一切有了改变。但近水楼台，才没有成功，也许害怕邻里风言风语。

一切沉静下来，满在外面悄悄找了个丧偶的男人。从此满和这个男人相互来往，农忙时，大家彼此照应，再后来大家都接受了现实，不吭不声地过着日子，让别人的谈资随着岁月渐渐消失。

回来那天，我看到鹏家的房顶翻盖了水泥瓦片，只是与那座只有一丈六顶八的房子不合适宜，有种被瓦片罩得严实的感觉，让人喘不了气，那个喜欢拿着达狗棒的疯癫俊呢，我没有看到，也许围着火炉在度着他的余下不多的岁月吧！

渐渐的变了，如同那座在夏季庄稼可以遮挡的灰暗的房子，还有那个现在已是懵懂的少年。

在我的视现里，看见了一点希望，从那道门口窜了出去，我差点忆不起他。

后来我想着想着，找到一点慰藉的线索，是关于德，富，全名字的故事！

本文已被编辑[兰蝶]于2004-11-30　9:25:20修改过　

-全文完-